少年人的病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第二天早上便元气满满的起来给师傅泡茶。
沈辞白推开门第一眼就看到楚墨安在清扫落花。
洋洋伸了个懒腰,坐到躺椅上,喝着新出炉的清茶,不由感叹,多个徒弟是好呀,多孝顺。
沈辞白心情舒畅的深吸了一口气混着花土的新鲜气息,从储物空间内拿出一方棋盘,对楚墨安招手道:“墨安,扫它做甚,可会下棋,陪为师下一盘。”
楚墨安手执扫帚,闻言眨了眨眼,回道:“师尊,我扫完这些就去。”
沈辞白笑着挥挥手道:“你倒会给自己寻差事,它自有它的去处,以后不必扫它。”
楚墨安环顾四处,花叶遍地,残枝散落,属实算不上美观,道:“师尊,这些花凋零在地,不甚美观。”
沈辞白深深看了楚墨安一眼,又看看了满地落花,道:“这花不落在地上,它该落于何处啊。”
楚墨安一时无言,沈辞白说的好像有道理。
沈辞白抬头看了看上方盛开的桃花,又道:“无论盛放或是凋谢,花都是花,没有落了便厌弃了的道理。。”
楚墨安:“那何时才不是花呢?”
沈辞白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明明看着这满院繁花,眸中却映不出分毫艳色,声音也近似于呢喃:“当你觉得它不是的时候,它便不是了。”
楚墨安闻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扫帚,不再纠结于落花。
他走到沈辞白面前坐了下来,接过棋子,严阵以待的望着桌上棋盘。
沈辞白见楚墨安一脸正色的坐在对面,仿佛要去打仗般,可爱的紧。于是安抚道:“为师只是闲来无事,叫你一起打发打发时间,不必如此认真。这样,为师让你三子可好。”
楚墨安闻言挠挠头,神色微松,有些羞涩道:“徒儿只是不想让师傅失望。徒儿自当尽力,师尊请。”
语毕,这一方小院中便只余下棋子拍落的金石之音,和呢喃的风声。
沈辞白下棋自来都是享受棋局,没什么攻击性,落子有些散漫。楚墨安却眉头紧锁。
沈辞白的每一次落子,都能落在他意想不到的位置,如同乱下一般,却总能他的棋局搅散,他看不透沈辞白想做什么,心中愈发急躁起来,骨子里的好胜心驱使着他手下的棋愈发凌厉。
沈辞白时不时的喝喝茶,欣赏欣赏楚墨安的表情,仿佛根本没去在意这棋是输是赢。
楚墨安的攻势愈发明显,沈辞白依旧不急不躁。渐渐的,局面开始清晰起来,沈辞白落下最后一子,眸中盛满笑意,道:“墨安啊,何故如此急躁。”
楚墨安见败局已定,有些萎靡的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道:“师尊~徒儿怎么看不懂你的棋。”
沈辞白低声笑着,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道:“你若能看懂,为师还怎么下。”
楚墨安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力言语。
沈辞白给他斟了杯茶递了过去,心道,到底是孩子心性,这便萎了。不过这棋,下的却不甚像个孩子啊。
“行啦,放过你,练功去吧,改日再下。”
楚墨安闻言瞬间抬起了头,笑盈盈的应了声“是”,急匆匆喝了口茶,起身就跑。
沈辞白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收起棋盘回了奉雪轩。
成日呆在这雪山上,也没什么消磨时间的东西,沈辞白便从镇上搜集了各式各样的话本,塞满了书架。
他伸手从书架中抽出一本,正是前些天没看完的《白面书生俏狐妖》
沈辞白坐在书桌前,双腿一伸,翘在桌上,后背往椅子上一靠,懒洋洋的翻开话本,随手捏了一块桃花糕吃了起来。
糕点还没吃两口,便感觉噎的慌。沈辞白又满脸难色的放下了。随即转念一想,如今自己有了个会做饭的徒弟,成日吃些糕点未免大材小用。为何不弄些好吃的呢。
于是,沈辞白开始认真思考这山上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吃的。
思来想去,他这院子虽大,但都是些花草。要说吃的,也只有南院水塘中养了几尾鱼。
沈辞白想到这反手就把话本撂下。这有鱼不就好办了,今晚就吃鱼!
想罢,起身便走出了奉雪轩,乐悠悠的往南院走去,路上还寻思着,那一池的荷花,也该结了不少莲藕,晚上再凉拌个藕片,倒也是美哉!
这般想着便来到了池塘边,吃鱼自是要吃新鲜的,他这院中也没有什么抓鱼的器物。思考一番后,沈辞白脱去了鞋袜,挽起裤脚,便要下塘捉鱼。
沈辞白:“没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不就是捉条鱼吗,应该不会很难。”
这般呢喃着,便下了水。刚踩进水里,沈辞白的双脚便被水下淤泥包裹住,那湿滑的触感使他一个激灵,从头麻到脚。
沈辞白面色忽变,像是吃了苍蝇般难看,声音有些颤抖道:“这…这什么东西,怎么像粑粑一样…”
他倒不是不知道这谭中尽是淤泥,但他属实不知道这淤泥的触感,那么恶心…
沈辞白试着走了一步,那淤泥包裹住他的肌肤,有些粘腻,一股异样如蚂蚁般游走在他的四肢,使他周身不由烦气鸡皮疙瘩。
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想要上岸吧,岸边离他还有两步路的距离。
沈辞白直直站在水中,呆若木鸡,呢喃道:“这里,不会…有虫子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沈辞白有些手足无措,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他倒不是怕虫子,但是,一想到可能有无数种未知的丑陋生物生活在这淤泥内,而此时,这淤泥正将他的脚死死包裹,他就忍不住的恶心。
沈辞白越想越觉得难受,他不能呆在这里,太恶心了!但是,但是他现在回不去了…
他目光热切的望着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岸边,他却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脚下的触感马上要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0315,出来,你快出来!”
【宿主,别叫我,我也没办法。】
系统确实没办法,他无法触及外物,但是不影响他幸灾乐祸。
沈辞白有些懊恼,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站到天荒地老吧。
一条鱼儿从腿边游过,带起层层涟漪,水波一层层的荡着,沈辞白的感官顿时被无限放大…
于是他眼一闭,牙一咬。
“墨安!楚墨安——”
一道凄厉的叫声穿过整个院落到达楚墨安的耳中,吓得他手一抖。
仔细一听,这不是师尊的声音吗…
沈辞白终于受不了了,幸而这山上除了自己还有一个活人。于是他便开始扯着嗓子叫唤。
你说形象?那玩意比狗命重要?
楚墨安赶到之际,便看见他家师尊正一动不动的站在水塘中。他心中一凛,飞快拔剑起势。
师尊神情恍惚,莫非是有人将他师尊困在此处,夺了他的心魂?
沈辞白见他家傻徒弟一脸警惕的站在岸边,心中叫苦连连。声音颤抖道:“快,救救我救救我,这潭底的泥好恶心。”
楚墨安闻言大脑突然当机…什么?怎么了?怎么救?
“师尊这是…”
沈辞白心中都快急得冒烟了,这孩子怎么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他又实在不敢动弹,只得咬牙解释道:“我,这谭底淤泥太恶心了,我不敢动…”
说完这句话,沈辞白只觉得面上腾起一股热气,他自己想想也觉得此举有些羞耻。
楚墨安好像刚回过神来一般,嘴角一抽,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自己把自己,困在了泥里…
没有办法,楚墨安在心中微微叹气,放下手中长剑。掐诀施了个隔绝术将沈辞白的脚与淤泥分开,将其拉了上来。
沈辞白刚一接触到地面,松了一大口气,直接坐在地上大口呼吸起来。
楚墨安有些无奈,半跪下来,轻抚着他的后背,帮他顺了顺气。
沈辞白坐在地上,眼角有些泛红,面色比平日白了几分,更加剔透,楚墨安不由多看了几眼。
沈辞白感受到旁边的目光,微微咽了口口水,转过头对着楚墨安解释道:“我…为师不是怕啊,为师就是觉得恶心,滑滑腻腻的。真的。”
楚墨安眼神躲避,点了点头:“啊,嗯,师尊不怕。”
沈辞白见状唯恐他不信,更着急解释道:“我真不怕,那泥粘不拉几的,谁知道里面是不是有虫子,那那那多恶心。当然我也不是怕虫子,就是不舒服!你懂吧!不舒服!”
楚墨安失笑,见沈辞白急躁起来,赶忙闭嘴,一脸正经的安抚道:“徒儿知道,师尊莫急。”
沈辞白觉得他还是不信,但是再解释下去倒显得自己不太聪明。于是转过脸去,干咳了一声,道:“咳,对了,为师是要来捉鱼来着,你去捉一条,晚上吃鱼。”
“好,师尊先休息。”
楚墨安起身来到潭边,右手聚灵,手腕一转,一招小覆云手将灵气压入水中,水面突然炸起,一条肥硕的鱼腾空而起。楚墨安伸手一捞,稳稳的将鱼抓在手中。
沈辞白微微别开脸,装作看不见。小覆云手,他怎么没想到呢,最基础最基础的入门灵术,他居然没想到!还出了这么大一个丑!
“师尊,这条可好。”
楚墨安抓着鱼来到他面前询问,沈辞白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看也不看那鱼,随意点点头道:“嗯,甚好。你先回去吧,为师…为师赏赏风景…”
说完假模假样的开始欣赏荷花,待楚墨安走远后,沈辞白才赶忙从地上起来,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穿上鞋袜便急忙回了奉雪轩。
丢人,真丢人!
【宿主,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沈辞白正将头埋进书桌逃避现实。系统的声音悠悠响起,沈辞白竟从这没有起伏的机械声中听出了嘲讽之意。于是暗暗咬牙,装作听不到的样子。
系统见状也没有抓着不放,只说
【宿主,接下来的任务是带楚墨安下山。】
沈辞白直起身来白眼一翻道:“你有没有搞错,我虽收他为徒,但不代表我要配合你完成这什么劳什子任务。”
【可是…】
“没有可是,如今楚墨安入我门下,我想让他做甚那是我的事,你莫要插手。”
【宿主,你这样不合规矩。】
系统有些着急,却拿沈辞白没有办法。
沈辞白拿过没看完的话本,语气冷然道:“莫和我讲什么规矩,老子不听,我只能保证不让楚墨安入魔,以后莫要那和我提什么任务。我愿意如何便如何。”
他若是允了这些个任务,今后的生活必定要为这些莫名其妙的任务奔忙。他自己的生活为何要容他人指手画脚。
既然最主要的任务是阻止楚墨安堕魔,其他任务无非便是推进主线剧情。接近主线便意味着风波不断。让楚墨安自己摸索便是。
自己只负责阻止他堕魔,顺便负责保他狗命,安安分分的当个金手指便好。
系统无言,也罢也罢,主神给的主要任务还是阻止楚墨安堕魔,只要楚墨安没堕魔,应该也算完成任务了吧。
沈辞白又将目光落在了话本上,正好用来转移注意力,遗忘方才的社死现场!
于是,沈辞白捧着书,看了一下午的狐妖和白面书生,时而微笑,时而叹气。
楚墨安练剑回来,路过奉雪轩窗边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本想看看他家师傅看的是什么书籍,导致情绪如此波动。
眼睛一扫却看见
那狐妖身姿曼妙,泪眼涟涟,看的书生心猿意马……
楚墨安嘴角又一抽抽,师傅,还真是,好雅兴……
沈辞白不知自己的小爱好竟被自家徒儿看了去,只沉浸在这书中的爱恨情仇中。直到一丝丝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飘进窗栏,勾的沈辞白坐立不安。
多久没闻到这香气了,沈辞白恨不得现在就跑去厨房喝两口鱼汤。碍于自己如今也是被叫师尊的人,总该稳妥些,还是等楚墨安来叫自己再说。
沈辞白拿着话本苦苦等着,终于在快隐忍不住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
“师尊。”
沈辞白连忙端坐起来,清清嗓子道:“进来。”
楚墨安推门走了进来,沈辞白的房间十分素雅,物件不多,却十分精致,入门是一张圆桌,上有一壶清茶。
沈辞白看书的地方与客厅隔了一道竹帘。
楚墨安进门的同时,竹帘无风自开。沈辞白正坐在书桌前手捧书册,等人进门。目光一转,淡然地望着楚墨安。风轻云淡,气质出尘,白袍翩然,墨发披散。
但楚墨安却知道,他家师尊手中捧的…是小狐妖…
沈辞白放下手中书,问道:“何事”
楚墨安收回思绪,回道:“师尊,鱼煲好了,师尊可愿陪徒儿吃些。”
沈辞白神色有些为难道:“本是为了给你补补身子,既是如此,为师陪你吃些吧。”
楚墨安差点憋不住笑出来,但想了想,还是要给自家师尊留些脸面,于是正色道:“多谢师尊,徒儿这就端来。”说完跑了出去。
沈辞白见楚墨安前去端鱼,心中暗喜。终于能吃顿好的了,太好了!老天有眼,赐我佳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