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望有些惊喜，心里忍不住雀跃，又不得不警告自己要安分一些。可说话的语气还是暴露了他的高兴：“您怎么下来了？”

    瞿则行走过来，戚望男团出身，身高足有一米八，可是在瞿则行面前还是矮了他小半个头，但两人在气势上的差距可就不仅是这一小截。

    “你喝了多少？”

    戚望顿了顿，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已经迟钝了很多，只是顺从瞿则行的话，掰着手指认真的回想。

    瞿则行的耐心出奇的好，等戚望扬着三根指头伸到他面前，跟幼儿园的小孩汇报似的，说：“喝了，两瓶白的，一瓶红的。”

    瞿则行没想到他居然喝了这么多，还能稳稳的站在自己面前，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片刻后，他也看出来戚望喝的那瓶红酒的劲正在上来，捏着他那三根手指：“我送你回去。”

    “不！”戚望酒劲上头，还有些恍惚，竟然直接拒绝瞿则行：“不能回去！”

    “为什么？”

    此时戚望揣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戚望拿出手机，最得看不清屏幕上的字，摁了几下没摁掉，作势要摔。被瞿则行一把接住。

    “脾气还挺大！”瞿则行看着手机上的来电人写着：戚岱。没有犹豫的挂掉。

    戚望已经往桥上走了，瞿则行无奈，只能走在他身后。江上晚风微凉，江边立着几座镶着彩灯的高楼大厦，其中一座有着巨幕电子屏，展示这一些商业广告，好巧不巧，此时正播放着不知是谁买的ATS的宣传片。

    戚望忽然站定，怔怔的看着电子屏上播放这他们五个人的画面，他好像在等待什么，忽然转身对着瞿则行，口型和他身后的出现的自己刚好对上！

    “我是ATS的队长，戚望！”

    说完，他静静的看着瞿则行，像是再等他的反应。良久，他看着一点反应没有的瞿则行，皱起眉，质问他：“你怎么不鼓掌？”

    瞿则行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严峻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双手抬起，给他鼓掌。戚望这才满意了，走到瞿则行，两个人并肩前行。

    “我想这样很久了。”

    瞿则行没能理解他的意思，转头看他。戚望像是被他的不解风情而羞恼，又质问他：“你怎么什么都不懂啊？”

    “......”

    瞿则行实在不能理解，他到底应该懂什么？平日里他能自如的在一群老奸巨猾的商人中风生水起，能深谙这娱乐场内尔虞我诈的潜规则，此刻却败在一个刚认识的醉鬼的脑回路下。

    尤其这个人刚刚还是十分清醒的跟着自己走的。

    “你还清醒吗？”

    戚望醉了以后的反应迟钝很多，他听着瞿则行的话，停顿一下像是在思考，然后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清醒的。”

    然后抬头看着瞿则行的眼睛：“偶像，我不是故意要去陪酒的！”片刻后又觉得用词不够妥当，再补充道：“也不是有意的，是言姐要我去的。”

    瞿则行静默着，不知道将他的解释听进去没有，但戚望不在意了，他觉得自己解释给他听了就够了。两个人走了一段，戚望不知道又想起什么，忽的停下来，瞿则行走了几步才见他没跟上，回过头来看他。

    戚望一脸严肃，眼睛凶狠的盯着他：“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瞿则行头一回觉得无奈，他也站在原地，今天他出席了一场商务的酒局，也喝了不少酒，但好在他的酒量不错，酒品也比眼前这个人好了太多。良好的教养让他不要跟这个醉鬼置气。

    于是他回答道：“送你回家。”

    戚望脑袋一歪，像是在回味他说的话，然后摇摇头，跟他说：“我没有家的。”

    恰好一阵铃声打断了二人，戚望摸出手机，然后递给了瞿则行。

    “......”

    瞿则行结果手机，上面写着言欢瑜，眼神暗了暗，挂了。那边戚望不高兴，问道：“挂了她该骂我了。”

    “你给我不就是想让我帮你挂掉？”

    戚望惊奇的看着他，眼睛亮亮的，然后露出一副羞赧的表情，低下头摸了摸自己后颈的短短的头发茬子：“其实 ，我更想你帮我骂她。”

    “为什么？”

    “她要我陪酒！”戚望难得露出一副恼怒的表情，想着刚刚的事情就气的话都多了起来！

    “她说我是队长，要我为了ATS着想，要我先去拍戏维持热度，如果我不去，就不给ATS开演唱会！”戚望说的生气，连声音都大了很多：“不能开演唱会！那我出道干什么？”

    “......”

    瞿则行忽道：“其实，站在公司的角度来说，她的出发点确实没有错，现在圈子，偶像都要往演员去转型，舞台只是吸引流量的一种方式，说到底，能实现最大商业化的确实是拍电视剧。这是最能将你的流量变现的方式。”

    戚望看着他，街边的路灯不够亮，他看不清几步之外的戚望此刻眼睛里的情绪，但那不重要。瞿则行想，或许今天也是自己喝多了，不然也不至于跟他说这些。

    “可我只想好好跳舞，好好唱歌。”戚望的语气有点低落，他转身倚在大桥栏杆上，江上晚风吹得他半醉半醒，一双桃花眼里水盈盈的。

    “只有在舞台上享受光亮，我才觉得我是活着的。我是可以被人喜欢的。我可以沉浸在音乐和呐喊声里，就算跳舞很累，很痛，很难坚持，可是一想到将来可以站在舞台上，可以去天来体育馆开一场万人演唱会。可以和他们四个站在光下。就值得！”

    戚望顿了顿，转头问他：“就像你说，如果不演戏，你会觉得人生少了意义一样。我想做好偶像，这不可以吗？”

    瞿则行看着他，晚风将他一丝不苟的发丝吹乱，几根发丝在风中凌乱飞舞。戚望看不见路灯下他陷进阴影的脸。

    “可你要知道，你的这些想法，建立在商人的利益链上，开演唱会要钱，培养一个你要钱，做一首歌要钱，排一支舞甚至是每一束打在你身上的光都要钱。不管是汇星，还是这个圈子，所有人的目标都是为了钱。”

    瞿则行说着：“当你沉沦其中，你就会知道，梦想是最廉价，可笑，遥不可及的事情。”

    戚望看着他，脸上所有的光彩都消失，他很严肃，更多的是失望，这些道理他不知道吗？他从十三岁进入汇星开始就知道了，练习生的生活只比在少年宫还要难熬，漫漫长夜，每一次练舞练到衣服湿透每一次因为唱歌跳舞挨得打，能坚持下来，都是因为少年瞿则行的那句话。

    “希望我司的艺人都不要被流量所挟持。”

    可很多时候，被流量挟持的不是他们，是控制他们的人。

    “瞿则行！”戚望第一次喊了他的全名：“你让我好失望！”

    戚望有些崩溃，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所发生的事情让他后怕，还是被他一直当做偶像的瞿则行说出的那番话让他不能接受，就好像他一直坚持攀爬的通天之藤突然断裂，一颗心就摔进泥巴里，随之而来的失望占据了他。

    但更多的，是恼怒。

    让他找到梦想的人是他，亲口告诉他梦想不堪一击的人也是他。现实那么残酷都没能将他打倒，偏偏就因为瞿则行的几句话，就让他有了想哭的冲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确实愧对你喊我的那一声偶像。”瞿则行道。

    此话一出 ，戚望难过的情绪更甚，他背过身，怔怔的看向他，问道：“那我今天应该乖顺的陪酒吗？”

    “就算明知道他们给我下了药，我也要喝下去，然后任他们宰割，以此来拿到资源吗？”

    戚望咬牙，把更加难听的话说出来：“还是我还应该懂点事？自觉的在他们面前献出自己的躯体和人格？”

    说完他就后悔了，他不应该这么跟瞿则行说话，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己建立起来的幻想，跟瞿则行没什么关系，而现在这个幻想坍塌，对瞿则行来说更是无关痛痒。

    毕竟在瞿则行面前，自己只是个从汇星出道的偶像；是活在娱乐圈底层的爱豆；是最容易被流量所挟持的偶像。

    他整理了一下失望的心情，酒也喝了，酒疯也耍了，该丢的人也丢了。就应该面对现实了。

    “不是。”

    瞿则行忽然回答，让戚望一怔！黯淡的眼睛里闪烁着茫然和期待的光。

    瞿则行说：“你不需要，如果你的梦想足以支撑你走下去，你就可以很大程度的避免这一方面的问题，但这个前提是，你要能放弃一部分你所享受的，并且在偶像这一行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建立专属于你的流量。那个时候，流量恰恰是你的武器。”

    戚望的手机又亮了，这一次打过来的人不是言欢瑜，而是一个叫做戚岱的人。被唤醒的手机屏幕还显现出数条微信消息。

    瞿则行把手机递给他，一边回复道：“毕竟这个世界上 ，还是正常人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