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伍国栋和老板钟进行了正面接触。
老板钟五十多岁,脸上满笑,一看就知道是那种经过世面,遇事不惊,处事圆滑的生意人。他话说得不温不火,却暗藏玄机,让伍国栋从他的话里感觉到他的一意孤行,感觉到他认定伍国栋像其他人那样,不能奈何他什么。
伍国栋也不显山露水,看似很随意地和他闲聊。
“你干这行多长时间了?”
“二十多年了。改革开放没几年,就出来自己干了。”
“那可是敢吃螃蟹的先行者。”
“过奖了。过奖了。”
这是在老板钟的办公室里喝工夫茶。围在一座大的根碉茶几前边喝边谈。老板钟的办公楼其实是一幢别墅。建这别墅时,还在城郊,这些年,城不断扩展,这别墅就进了城,在高楼大厦林立中显得别具一格。
伍国栋说:“你这别墅至少值千、八百万吧?”
老板钟说:“这只是装装门面,让人看的。外人不知道,生意人,其实没几个有钱的,值钱的东西都抵压给银行了。拿了钱搞投资,都扔到那些不值钱的荒地里了。哪一天,那些地不升值,负不起利息,这别墅就是银行的了。”
伍国栋问:“你手上有多少地?”
老板钟“嘿嘿”笑,说:“这还不容易,到国土局一查电脑,就查出来了。我想,你关心的还是张老板想征用的那块地吧?”
伍国栋说:“那块地,可以说,是你投资的一大败笔。你是搞房地产的,不是搞企业的,怎么会投资那块地?离城这么远。别说十年,就是三十年,那块地也不能升值,也不值多少钱。你很清楚,城的重心是向东发展的,越向东发展,这西面就越没人气。”
老板钟说:“我不这么认为,能不能升值,值不值钱应该看有没人对它感兴趣。有人感兴趣就值钱,没人感兴趣就不值钱。那地放在那里十年八年,我付的成本,我付的银行利息,我还不算土地升值这部分,就说我的智力眼光投资,这是无价的。他张老板没有这个智力,没有这个眼光,现在才知道这块地对他的重要了,那他就要为它付出代价。所以说,我出的价钱是很合理的。”
伍国栋笑了笑说:“对土地的了解,我想,我应该不比你少,我可是当了好几年国土局局长的。”
老板钟“哈哈”大笑,说:“我当然清楚。你是我的对手,我怎么不清楚?凡是我的对手,我都要了解得清清楚楚。知已知彼,百战不殆。”
伍国栋说:“我们是对手吗?对手还能这样面对面坐在一起?我了不解起,只能算个说客。”
老板钟摇头说:“你以为现在是枪林弹雨的年代,对手相见就要动枪动炮?现在,越是对你笑,越是谈得来,才最有可能是你的对手,这样的对手,防不胜防!”
“真正的生意人!有智慧的生意人!”伍国栋夸完,又摇头,说,“不过,我认为,你还缺少了一样,现在的生意人还要学法知法。你没见,好多老板都聘请律师当企业顾问?做生意,不学法不懂法不行了。”
老板钟呆了一下,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伍国栋给他倒茶,故意拖慢节奏,突然抬头问:“你也学法懂法吗?”
老板钟开始揣摸他话里的意思。他发现面前坐着的这个人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提出了一个大家都知道,但都不提的问题。他要么太天真,要么有备而来。很显然,他不可能太天真。他肯定是有备而来。此时,他觉得似乎遇到了对手。
伍国栋知道,老板钟已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从此,也会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他要继续迷惑老板钟。
第一步,他从司法局又调来了一位律师。这律师是全市最有名的,凡是他接手的官司,没有打不赢的,所以,大家都叫他“大状”。
第二步,他要召集参与这项任务的人员开一个全体会议,正式向他们宣布,他要与老板钟打一场官司,他们必须做好一切准备工作。
第三步,他还要去张老板的企业走走,装模作样地做一次全面调查。
……
伍国栋带着手下一行人又到张老板的企业。他对张老板说,这次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不发生较特殊的情况,整个调查工作应该可以收尾结束了。所以,还请张老板再一次给予支持和协助。张老板说,那里话,那里话。你这是在帮我做事啊!我那有不协助你的道理。伍国栋说,我们这次来,要兵分两路,一路留几个人在你这里核实几个数据;一路由我带两个人到附近那条村子——也就是那块地原来的权属村子了解一些情况。张老板打电话给丽红,叫她过来他的办公室。
丽红的出现,又让伍国栋好一阵心猿意马,她的高跟鞋“咯咯”地敲,忙就把目光移开,看她的脸,她正对着他笑。
她那笑很生动,不是那种礼貌性的嘴角牵扯,而是由衷的,便像一朵绚丽的鲜花。伍国栋有点不相信自己的感觉,问自己是不是多心了?看花眼了?
张老板向丽红说明了伍国栋他们的来意。丽红就对伍国栋他们说:“跟我来吧!”
她要带他们去接待室。
伍国栋见这边安排好了,就在走廊停了脚步,对丽红说:“我带几个人到村子那边走走。”
丽红说:“等等我,我交代一下,也跟你们去。”
伍国栋看看她的打扮,看看她的高跟鞋,说:“不用了。村子脏,路也不好走。”
丽红说:“我早就想到那村子去看看了。平时,在这边望过去,很清静,很悠闲,就想过去看看,但一个人又不太敢去。既然,你们要去,我也跟你们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