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前世今生第7章 奇葩的出场方式
冬天的黑夜总是来的这般早。
入画在桌子上放一盏纱灯,里面的蜡烛被纱罩笼着发出潋滟的光,透出暖暖的光晕。
她温和提醒:“殿下,夜深了记得早点休息,课业明天可以继续做,咱们不着急的。”
祁璟琰微微颔首:“恩,我知道,你先下去休息吧。”
“好的,殿下,奴婢就在隔壁偏院,有事可以随时吩咐。”
入画离开前还专门挑了挑烛心,让火光显得更加亮堂了些。
祁璟琰抄写课业,心绪随笔下一个又一个出现的黑字散开。
思索当务之急是怎么联系到外公,笔端的墨汁凝聚太久,终于“嗒”的一声落下,滴在白纸上,溅出一团墨花。
祁璟琰看看这张已报废的纸张,默默地叹口气。
他无心再抄写这些无用的课本了,把毛笔轻轻搁在笔枕上。
伸个懒腰后站起身,祁璟琰爬到窗边柔软的木榻上,双手用力推开了窗户。
一弯残月划过远处精致的角楼,给皇宫的高墙上洒下一片朦胧的月光。
祁璟琰却无意欣赏这样的夜景,掏出一块锦帕,若有所思地盯着里面的糕点残渣。
这是他白天趁宫人们都围着祁璟珀团团转时,偷偷抓了些碎块藏进袖口里的。
当时下意识就这样做了,事后再查看地毯,果真被打扫得一干二净,让人心生疑窦。
祁璟琰天马行空地趴在窗台上想心思,突然听到“咕咕”几声从上空传来。
循声望去,一只胖乎乎的黑鸟飞了过来,落在院子里随意搭在木栏上的一块绸布旁。
他一下精神了,这是前世用来和外公互相联络的疾迅鸟啊。
记忆里外公一共驯养了两只,一只是眼前这只,还有一只是体态几乎一模一样的,就是毛色是白的。
入画这丫头真是不光讨喜还讨好运,那块绸布正是从母妃房间里拿过来包裹锦盒的那块,肯定是疾迅鸟发现静沉殿那边人去楼空,才寻着味飞来了这里。
但不知是不是外公的恶趣味,给两只明明很有灵性的疾迅鸟,起了两个囧萌囧萌的名字,一个叫白米团,一个叫黑米团。
现在祁璟琰可顾不得囧不囧的问题,赶忙抬指在唇间打了个哨音,还站到榻上蹦踏着挥舞双臂喊道:“黑米团,这里,来这里。”
那只胖乎乎的黑鸟听见有人叫它的名字,拍了拍翅膀,在空中盘旋了两圈,便朝窗台迅疾而来。
它轻巧地落在了祁璟琰的肩头,还用尖尖的喙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显然,这只黑鸟早就认识他,可惜之前母妃肯定怕被发现端倪,所以一直无缘得见。
祁璟琰想到这,抬手挠了挠黑米团柔顺的翅羽,然后拿下绑在黑鸟腿上的竹筒,取出里面的纸条,信笺上依旧是外公问候母妃的言语。
隔壁偏院,入画大概是听见方才弄出的一番动静,连忙起身打着宫灯前来,轻扣房门问道:“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祁璟琰闻声把信纸一叠收入怀中,高声回道:“没事,就是来了一只过冬来讨食吃的鸟儿,你拿盘鸟食过来。”
“哎,好嘞。”入画脆声应和,心里暖嗞嗞地:殿下真是心善啊。
片刻后,入画将鸟食摆放到书桌上。
黑米团一见到食物立刻埋头苦吃起来。
入画见这鸟胖乎乎的还一点都不怕生,奇道:“殿下,这黑鸟这么胖,不像是缺吃食的样子啊?”
祁璟琰心里咯噔一声,遭了,鸟太聪明有时也不好,因为这两只鸟最讨厌听到别人说它们胖,如果不耐心哄好,可能会当场罢工。
这不,黑米团一听到胖字,整只鸟保持低头啄食的动作,僵硬了。
之后它就扑腾起翅膀在屋里乱飞一通,最后停在柜子顶上表示本鸟想静静。
书桌上被扫落一地的宣纸、打翻的笔架、砚台,还有空中正缓缓下落的几根羽毛,入画见此情景,惊呆了!
祁璟琰无奈地用小短手扶了扶额头,对入画道:“没事,鸟我来处理,你把书桌上的东西整理好,就下去吧。”
入画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等她收拾好离去后,祁璟琰诱哄黑鸟道:“黑米团快下来,你一点也不胖。你只是冬天多长了一层绒毛御寒而已,看样子圆滚滚的,其实都是虚胖。”
黑鸟拍一拍翅膀,好一会,终于肯屈尊降贵地从柜子顶端飞下,但依旧傲娇地用屁股对着他。
“来多吃点,要不然白米团看到你瘦了,得心疼了。”祁璟琰只好继续安抚,把盘子往它身边推了推。
不知是安慰起到作用还是听到自家媳妇白米团的名字,黑鸟这才转过身低头继续吃起鸟食。
祁璟琰见状着实松了口气。
终于能静下心来给外公回信了,他拿出一张新的宣纸,用镇纸抚平后,沉思一会便下笔了。
先写明母亲已去世的消息,然后另起一张纸,写明糕点残渣的用意,请外公帮忙检查下。
祁璟琰仔细地把残渣用锦帕包裹好塞入竹筒,再把两张信笺也叠好放了进去,最后重新绑到吃完在一旁梳理羽毛的黑鸟腿上。
做好这一切后,祁璟琰轻轻拍了拍黑鸟的背部:“黑米团,去吧,把消息尽快送回苍浪山。”
黑鸟把头微微偏过来,蹭了蹭他的指腹,“咕咕”两声像是在道别,最后一拍双翅,飞入漆黑的夜空。
苍浪山即是祁璟琰外公苏天一,江湖人尊称“天一老人”的隐居之处。前世祁璟琰曾短暂的居住在那一段时间。
两日后的己时,祁璟珞果然如约来检查课业完成情况,所幸祁璟琰也紧赶慢赶都写完了。
他和皇兄坐在一个重檐圆顶撮角亭下,檐角下悬挂的铜铃被风吹得叮铃作响。
祁璟珞正查看交上来的课业,会是基本都会,就是这字写的一言难尽。
“小琰儿,你这字也就比狗啃的好了那么一点点。”祁璟珞哭笑不得地伸手掐了他脸颊一把。
祁璟琰捂着腮帮子,扫眼那张牙舞爪的字,似乎也有点嫌弃。
一旁的元褔憋笑道:“五殿下还小,这字关键在于多多练习,加以时日定能写好。”
“也是,你等会挑几本适合的字帖来。”祁璟珞吩咐道,“小琰儿,拿到字帖后,你今后每日早晚各临摹一个时辰。”
“好的,殿下,奴才记下了。”
祁璟琰撇嘴,心想:自己好歹前世写的一手卓绝劲道的行书啊,现在也不知怎地,这小孩子的小短手写出来的和想象中的相差十万八千里...内心纠结万分,难道是腕力不够的缘故?
祁璟珞故意逗趣:“你这字,再不好好纠正练习,将来写的情书恐怕都没人敢收吧。”
“噗呲”一旁伺候茶水的入画先忍不住笑出了声。
元褔也及时握拳到嘴边,咳嗽了一声。
祁璟琰不满地叫嚷:“皇兄!”
“好了,好了,都不许取笑我们的小琰儿。谁再敢笑本殿就打谁板子。”祁璟珞半真半假地说道,看样子心情好得不得了。
周围的随从们都从善如流地低头答道:“是,殿下。”
祁璟琰瞅着有几个憋笑得肩膀都在打颤的随从,“哼”的一扭脸,跑出了亭子,往养锦鲤的假山池子那边去了,心想一群幼稚鬼,才不和你们一般见识。
祁璟珞含笑摇头:“还真是个小孩子,入画,你跟在后面看着点五殿下。”
“是,殿下。”入画欠身回道。
寒冬时节,庭院中花木扶疏。
祁璟琰沿廊桥走了片刻,来到假山池畔,盯着池水里色彩斑斓的锦鲤发起呆来,心里盘算:黑米团都去了两天了,怎么还没个回信啊,外公在搞什么啊...急死个人!
突然祁璟琰感到后襟一紧,双脚腾空,他被人像抓只小猫崽子一样拎着衣领提到了半空中。
祁璟琰正要大声呵斥:哪个大胆狂徒!
没想到,来人武功奇高,带着他毫不费力在屋顶上几起几落。
冷风一个劲的迎面灌来,四周的景物从眼前“唰唰”的掠过,祁璟琰只能暂时憋屈地闭起嘴巴眯起眼睛。
等双脚落到实地,人已站在皇宫地势最高的朱雀楼上了。
站在城楼上,北风猎猎吹在脸上,仿佛小刀一般割得生疼。
可从这里俯瞰整个皇城,极是雄伟。远目望去,沉沉宫阙,连绵殿宇,斗拱飞檐,碧海似的衔接到天际。
不过眼下祁璟琰可没什么心情欣赏风景,等到头不晕脚不软之后,抬头怒视,他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宵小之徒敢在皇宫里劫持自己。
不看不要紧,一看祁璟琰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