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捕房门口，姜芜又等了两刻钟，眼看着时间不早了，放弃找萧珩熠的想法，转身便走，绿萤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不死心的朝着巡捕房内的大门望望。

　　“小姐，为什么咱们又不等了？”绿萤不明白，自家小姐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上兵伐谋，教你不好好学，走，带你吃好吃的去。”

　　姜芜水莹莹的杏仁眼噙着笑，故弄玄虚的在绿萤鼻尖点了点，小丫头一听这话，头皮发麻，直呼着头疼，再听带她吃好吃的，立马眼神放光。

　　一路上穿街过巷，主仆二人慢悠悠往东洋百货走，在临近东洋百货的富林街找了家干净整洁的餐馆，姜芜刻意找了靠窗的位置，抬眼便能看到百货商场门口的情形，冷眼望去，早前停车的位置空空如也。

　　“小姐，车不见了，咱们吃完赶紧回去吧。”绿萤吃着桂花糖糕，视线始终落在姜家小汽车的位置，稍显忐忑。

　　“傻丫头，别急，慢慢吃。”姜芜笑得高深莫测，待两人酒足饭饱，才不徐不缓的逛从后门进入百货公司。

　　周遭的富丽堂皇，绿萤应接不暇，时下流行的西洋物件应有尽有，姜芜从容走过琳琅满目的柜台，漫不经心地挑选自己想要的东西。

　　其实她对这些并不陌生，因为师父秦墨的关系，她总能在师父的院子里看到漂洋过海运送来的洋货。

　　最后姜芜选了一双经典的黑色小牛皮高跟鞋，在鞋子两侧坠着黑丝绒蝴蝶结，精致而优雅，至于价格，姜芜并不心疼，花了十八银元买下，提着便出门去了。

　　姜公馆，她进门的时候已是下午四点半，西洋座钟沉闷的敲打着，凌姨娘正拉着一个十五六岁，容貌娇俏的小姑娘说话，眉宇间的熟悉，让人不难猜出，是姜明媚。

　　回来的路上，她侧面印证，司机师傅中途见她没出门，便按着凌素枝的吩咐，去接在圣安女子学校的姜明媚。

　　圣安女子学校是寄宿学校，今日周四，还没到放假的光景，凌姨娘急匆匆将她接回姜家，看来是想让她一起参加萧老夫人的家宴吧。

　　凌姨娘见姜芜低眉顺眼进门，敛住笑意：

　　“你去哪了？怎么买一双鞋那么久，虽然不是旧社会的封建家庭，可是该有的规矩还是有的呀，司机还以为把你丢了，差点我就去巡捕房报案呢。”

　　阿爹不在，贤惠贞静都装不下去？

　　“凌姨娘，我就去买鞋，又挑了些小礼物给萧老夫人，时间不知不觉就晚了，您别告诉爹，我以后会注意时间的。”

　　姜芜满眼慌乱，水雾笼罩杏眸，手足无措的咬着贝齿，下一刻便要哭出来似的。

　　“喂，你叫我阿姆什么？她是姜公馆的姜夫人，你敢喊我阿姆姨娘，太没礼貌了。”

　　姜明媚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趾高气扬看着姜芜，满眼不忿，打姜芜进门，她便上下打量她，没想到姜芜真回江城了。

　　凭什么都是姜家的女儿，她就能嫁入大帅府，摇身一变成了少帅夫人，而她还得被姜芜狠狠压一头。

　　“我阿姆死了，我再叫凌姨娘她为阿姆，不是咒凌姨娘死吗？凌姨娘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能不识好歹。”

　　姜芜咬着唇，红了眼，清澈如溪的眸子眼看便要落泪，垂眸望着足尖，极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凌素枝闻言印堂隐隐发黑，这些时日她忍姜芜许久，这丫头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木头似的木讷，偏生一副风筝美人灯模样，教谁看去，不说是她当继母容不下人。

　　“行了行了，叫什么都没关系，你高兴便是。”凌素枝拎得清，看了看座钟，马上老爷要回家，这会儿闹得脸红脖子粗，不好收场。

　　姜明媚从小骄纵跋扈，见凌素枝吃亏，凝着眉，不肯作罢，她憋闷这些年的怒气一股脑都撒在姜芜身上。

　　没料想姜振提前回家，拎着公文包，看到这一幕，明媚叫骂，凌素枝冷眼，而楚楚可怜的大女儿姜芜缩着肩膀，哭的抽抽噎噎。

　　客厅气氛，寂静如冰。

　　然后，意料之中的，才回家的姜明媚被禁足，明日的萧家是去不成了，而凌素枝因此也被责备，她本想仗着给姜芜买皮鞋博老爷赞赏，全然白费功夫。

　　——

　　江城的早晨，清寒刺骨，姜芜穿着红色的洋裙，高高的马尾，显得她时尚又精致，外套是米色的直缀大衣，也是凌姨娘为了能让姜振消气，刻意命人将姜明媚的新衣转送给她的。

　　美其名曰，赔礼道歉。

　　姜芜接到衣服那刻，捂住胸口惊愕道：“难得明媚妹妹想的周全，昨天的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难得她还记得，凌姨娘，替我谢谢她。”

　　姜还是老的辣，凌姨娘气得脸色发白，嘴上依旧寒暄得体：“还是阿芜识大体，你就是这般乖巧懂事，才最让人心疼。”

　　姜振看这事算是掀篇过去，顿时面上一缓，刻板的脸上添了丝和蔼的笑容：“让人给明媚送点牛乳面包，家里的中式早餐，她怕是吃不惯，今儿就让她在家中老实待着。”

　　“是，老爷。”凌姨娘笑着应是，只是那笑容略显僵硬。

　　见时候差不多了，姜振起身，衣冠笔挺的站在玄关，凌素枝取过衣帽架上的礼帽，帮他戴好，而后又递过来黑色羊绒大衣……

　　一行人开着黑色小轿车，驱车前往大帅府。

　　“萧老夫人喜欢素净，大帅府上除去萧天泽这个正牌的长孙，其他姨太太生的孩子都留在了昌林，如今大帅他身边陪着的是五姨太，最得宠的也是五姨太，她生了大帅的幺女萧钰薇，未来也是你的小姑。”

　　“另外，大帅府还有个常年在外征战的老三，也就是上次在巡捕房见到的萧三爷，往后你见了他，随着天泽唤他三叔便是，这辈分可不能乱，萧老夫人最重礼数，懂吗？”

　　姜振一路上耳提面命，简单的将萧大帅的前世今生都挑挑拣拣的灌输给了姜芜，生怕她在大帅府行错踏迟，惹人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