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永远都只知道哭
床上的被褥乱得不成模样,男人眼神狠厉,骨节分明的五指掐着女人瓷白修长的脖颈,讥诮地冷声道:“呵……你和你那个父亲一样,狡诈奸猾,恬不知耻!”
乐瑶感受到脖颈处被收紧,不由得皱了皱眉,眸色却是波澜不惊。
江奕辞看见,嗤笑一声。
“疼?疼你就叫啊,为什么不说话?”
乐瑶水雾一般朦胧的眸子瞥向一旁,粉唇紧闭,不言不语。
那一副忍辱负重,委曲求全的模样,让江奕辞登时怒火中烧,眼神带着幽冷的恨。
“呵,永远都只知道哭!”
乐瑶心中苦笑,她明白他的恨和厌恶。
三年前,江家因为继承人的内斗争得如火如荼,不得已同意和乐家联姻,原本定下的是江奕辞和大小姐乐安雅结婚,却没想到娶回来的,是她这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哑巴。
她这个生下来母亲就不在身边,还是个先天性哑巴的[大小姐],在家里不会得到父亲的喜欢,嫁进来,也不敢奢求勾勾手就会有一堆名媛涌上来的江奕辞会爱她。
这场折磨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乐瑶浑身上下都痛得麻木,江奕辞才万分嫌恶的将她扔开,俊逸的脸庞上分明还染出的红色,语气却冷得吓人。
“滚出去。”
乐瑶没反抗,坐起来乖乖穿上被扯得难以蔽体的睡衣,低眉顺眼的走出房间。
江奕辞冷冷注视着那道背影掩上门离去,眼底的厌恶逐渐加深,英挺的眉紧紧蹙在一起,万般不耐的点了一支烟。
这个糟心的女人……
他为什么当时会被蛊惑,娶回这样一个唯唯诺诺的上不得台面的哑巴!
男人眼底躁郁更深,掐了烟走进浴室将自己清洗干净。
他从不让这女人睡在他身边——这种连乐家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货色,难不成要江家把她供起来?
恐怕整个阳城都没人想得到,堂堂第一家族江家名义上的未来女主人,江家的总裁夫人,会住在佣人房里。
乐瑶紧抿着唇扶着扶手往楼下走,腿间疼得像是被撕裂过一般,只能一瘸一拐的拉着扶手往下走。
她的肩膀却突然被重重一撞,一盆冰冷的污水泼上她的后背。
楼梯本就有些滑,她颤抖的腿踩到水渍上,一个趔趄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手肘和膝盖擦破了一层皮,额前也磕得一片青紫,原本就疼得像被拆开过的身体被这么一摔,几乎没了起身的力气。
乐瑶拉着栏杆竭力支撑起上半身看过去,正对上仆人嘲讽的脸。
“呀,是少夫人啊,真不好意思,这天太黑了,您也没出声,我怎么看得见您在这啊。”
女仆手中拿着盆子,手里的抹布上还沾着黑黢黢的渣滓,那盆污水将乐瑶淋了个透湿,她脸上却毫无愧疚和惶恐。
乐瑶缓缓低下头,素白纤瘦的手捏得青筋暴露,身子颤了又颤,却没有发作。
“怎么?少夫人很生气啊?”
那女仆看着乐瑶这副隐忍的模样,表情反倒更加嚣张戏谑:“少夫人要是觉得我们这些仆人伺候得不满意,可以去跟少爷和老夫人‘开口’告状……看看有没有人会搭理你这个生不出蛋的哑巴呀。”
“不过听说这种残缺是会遗传的吧?呵……要是少夫人给我们江家生出个不会说话的小少爷,才真是惹人笑话,只能让他和少夫人一样被关在家里的地下室里长大,带出来都嫌丢脸!”
乐瑶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冷意和揪痛,莹白的手撑在地上,手背青筋狰狞。
嘴里蔓延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咬得嘴唇渗出鲜血。
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向走廊深处的仆人房,直到进了那件狭隘如鸽子房的屋子,才悄悄擦去眼角那一滴眼泪。
这三年以来,她已经习惯了这样连仆人都对她冷嘲热讽尖酸刻薄的日子。
但没关系,只要再忍一忍,她就能见到母亲了。
她答应父亲嫁过来那天,父亲曾亲口告诉她,母亲还活着,只要她乖乖听话,在江家待满三年,等乐家的生意步入正轨一切稳定之后,就会安排她和母亲见面。
为了这一面,吃再多苦她都能忍受!
快了,还剩下两个月,只要撑过去就好了!
浴室里的浴霸一闪一闪,花洒里喷出温热的水,终于洗去她一身的疲惫和污浊。
隔壁的女仆房还能听见笑闹声。
乐瑶用有些干硬粗糙的浴巾裹住自己的身体,站在镜子前开始吹头发。
外面传来隔壁女仆刻意的叫骂声:“这么晚哪个丧门星大半夜还在吹头发!让不让人睡觉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没数吗?还要摆摆架子让大家都休息不好!”
“什么公主病啊!愣把自己当千金大小姐了吗?”
乐瑶握着吹风的手紧了紧,指节几乎捏得发白,半晌才放下手里的吹风,用毛巾裹起湿漉漉的长发放轻脚步走进房间。
隔壁又传来女仆们的哄笑。
乐瑶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垂着眸子打开抽屉,拿出一只白色的小药瓶,将药片塞进嘴里。
苦味蔓延开来,她却麻木得没有半分反应。
作为阳城乐家的‘大小姐’,她却从来没有享受过大小姐的待遇。
从记事开始,她就被养在一个阴森的老旧别墅里,没有父亲和母亲,只有动辄对她冷嘲热讽非打即骂的家教,和那些对她漠不关心的仆人。
第一次看见父亲笑,是继母生下乐安雅的那天。
“我乐雄天有福气,终于有孩子了!多漂亮的女孩子,以后她就是乐家最宝贝的千金!”
父亲笑眯眯的抱着怀里那个健康的婴儿,难得对她也是笑脸,让才四岁的乐瑶升起某种幻觉——她也许可以去亲近父亲。
她大着胆子笑着去牵那个小婴儿的手,用才学会的手语比出[妹妹真可爱],却被爸爸像是推街边乞丐一样无情地推倒在地。
那样子就像是生怕她把晦气传给乐安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