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入十一月份的阳城还是有些炎热,夜幕降临后,那一阵白日里升腾起来的热气也没能随着黑夜的到来而飘散开。
姜周从包厢里溜出来到后门抽烟,他烦躁地将脖子上戴的廉价项链一把扯下来塞进裤子口袋里,用力吸了一口香烟后,这才感觉到心里的烦闷被压下去了一些。
已经没剩几天了,妹妹的医药费还差一半。
一半就是好几十万,另外那几十万,是他这几个月里拼命陪了一大圈客人赚来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今晚的月亮,朦朦胧胧的,连轮廓也是朦朦胧胧,看不清楚。
“Abel!”
正要飘远的思绪突然被老板的喊声拉回,他再次猛吸了一口香烟,这才匆忙的把还剩一半的赶紧扔掉踩灭。
“Abel!”
在老板气势汹汹的走到后门时,姜周赶紧拉开后门跑了进去,“老板。”
“1号包厢,快去!”莱托用一口不太标准的中文下着命令,脸上的络腮胡随着他张大的嘴巴而显得狰狞。
从不违抗命令的姜周抬脚就要走,却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老板,我刚才在5号。”
莱托见他磨磨蹭蹭的,赶紧在他的背上推了一把,不满道,“1号的客人点名要你,5号我会让其他人进去的!别让客人等久了!快点!”
“好。”姜周一口答应下来,心里却疑惑。
谁会在1号包厢?
这个包厢是在他们夜总会年消费达到一定金额才会对其开放,所以并不是有钱就行。因为不仅得有钱,还得是这儿的老顾客。
但是不管是谁,姜周都打算使出浑身解数去狠狠的宰一把,好不容易来个这么有钱的,当然要把握住机会。
要是能一下子捞个十几万,妹妹的医药费不是就能快点凑齐了吗?
带着这样迫切的心情,姜周迅速往1号包厢的方向去。
推开门进去之前,姜周实在没想到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正襟危坐的两个人。
姜周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毕竟这是他第二次进1号包厢。
上一次进来的时候,这里乌泱泱有十几号人,那天差点把他折腾死,但是拿到的提成和小费,是他在普通包厢里忙忙碌碌一个月都比不上的。
“老板,你们好,我是Abel。”姜周见他们这么正经的样子,不自觉也有些拘谨,明亮的大眼睛开始悄悄地打量起他们。
坐在左侧的是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他的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一股清冷,乌黑深邃的眼眸里,泛着柔和的光泽,跟他散发出来的清冷的气息却不相匹配。
高挺的鼻梁,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散发着勾人夺命的荷尔蒙。
姜周咽了咽口水,这么绝色的人,以前怎么都没见过?看来不是常客啊?
“Abel?”另一个穿着粉色衬衫的男人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多情的桃花眼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中文名叫什么?”
这个男人看起来虽然是个花心的多情种,但是看起来比旁边穿黑西装的好相处,于是姜周露出一个笑容,“姜周,姜太公的姜,周而复始的周。”
“那就叫你周周吧,来,快过来坐。”穿粉衬衫的男人朝他招招手,亲和力十足的叫他过去。
姜周松了一口气,还好有一个是话多的,要是两个都是木头类型的,怎么撬开他们的嘴拿钱啊?
“两位老板认识我?”姜周被粉色衬衫的男人推到黑色西装的男人旁边坐下,带着一脸阿谀奉承的笑脸开口问。
抛出这样一个问题后,他们两个人却都没有回答。
空气在一瞬间安静下来,姜周的笑容僵在脸上,以为自己惹他们不高兴了,赶紧岔开话题,“两位老板怎么称呼?”
“祁汉,叫我名字就行,别一口一个老板的叫,都把我叫老了,我比你大不了多少。”祁汉倒了一杯酒塞到姜周手里,之后介绍起旁边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他姓沈。”
姜周转头看向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男人,现在跟他的距离足够近,能彻底的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冷的禁欲的气息,“沈?”
男人的眉头微蹙,往旁边移了移。
想保持距离的意思太明显,姜周脸上讨好的笑容再一次僵住。
这是什么意思?
来这里玩儿的还嫌这里的人脏?
一言不发就能气死人啊!
佩服!
“谙词就是喜欢端着,这人都给你叫来了,还端着干什么?平时严肃也就算了,怎么在周周面前还这么爱端着!”祁汉笑着拍拍姜周的肩,解释道,“他这人就这样的性格,别误会,有洁癖的人通常比其他人难伺候,是吧?”
姜周附和着笑笑,再次瞄了一眼这个叫沈谙词的男人。
是他点名要的自己?
可是自己从来没见过他,也从来没在谁的嘴里听过这个名字。
他怎么就非得点名要他?
而且看这样子,也不像是来寻欢作乐的,却更像是来这里谈工作的。
“周周?”祁汉见姜周在打量沈谙词,“你以前见过谙词?”
听到祁汉提出这个问题,沈谙词的眉头终于慢慢舒展开了一些,似乎期待得到姜周的答案。
“我?”姜周指着自己,毫不犹豫的摇头,“没见过,今天是我第一次见沈总和祁总。”
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失落,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发抖,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行了,你走吧。”
低沉有磁性的嗓音响起,却让姜周愣了愣。
这就叫他走?
才坐了两分钟不到哎!
一脸郁闷的正要起身时,他却突然被旁边的祁汉按住肩膀坐下,“周周你别误会,他是叫我走。”
“啊?”姜周搞不清楚这两个人是要干什么,一脸疑惑地看向已经站起来的祁汉,“祁总要走了?”
“舍不得我走?”祁汉一脸坏笑,对他眨了眨眼睛,“没事儿!以后有的是时间见,可别舍不得我,小心谙词吃醋啊。”
吃醋?
姜周扭头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沈谙词,他从始至终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吃什么醋?
更何况,他们今天第一次见面,不是吗?
还在姜周疑惑的时候,祁汉已经吹着口哨出去了,看起来心情很好。
出于职业素养,当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通常需要调动气氛了,于是姜周琢磨着开口,“沈总,你好。”
沈谙词淡淡的“嗯”了一声,拿起桌上的酒杯,一仰头,琥珀色的液体入喉,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他的视线终于落在直勾勾盯着他的姜周身上,“去洗澡吧。”
果然,就算是再怎么禁欲的人,到了这里都得破戒吧?
这会儿不是就直奔主题了?
否则来这儿干什么?
念经打坐的?
“好。”姜周笑着起身,带着愉快的心情往卫生间的方向去。
快速清理好自己之后,姜周赤条条的从卫生间里出来了,却发现西装革履的沈谙词站在落地窗前抽烟。
干净的落地窗倒映出姜周的身影,其他客人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还没消失,胸口处的痕迹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沈谙词移开停留在玻璃窗上的视线,抬手指了一下床尾的睡衣,“穿上。”
姜周看着放在床尾的那一套蓝色的上面印着卡通猫咪图案的睡衣,不满地皱了皱眉头,真是头一次看见还有客人有这种癖好的。
行吧,有钱人就是大爷,说什么就是什么,穿就是了。
拿上睡衣往身上套的时候,姜周就发现这应该是别人穿过的,而且应该不止穿过一两次,因为已经有些旧了。
难道是他爱人去世了?
所以让自己穿上给他找找感觉?
以前倒是遇到过一个这样的奇葩,不过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叔,再详细的事情,姜周就不想回想了,反正那大叔还挺大方的。
只是后来听说从这儿回去后不久就跳楼自杀了,大概是觉得就算是让别人穿上亡故爱人的衣服也找不回那种感觉吧。
“穿好了。”衣服还挺合身,不长也不短,可以说是刚刚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沈谙词把烟头熄灭在烟灰缸里,一边往这边走过来一边脱下了西装外套,“过来。”
姜周一挑眉,这都要开始正事儿了,还叫他穿衣服干嘛?
结果接下来沈谙词的举动让他大跌眼镜,只见他拿起吹风机在床沿边坐下,“过来,给你吹头发。”
“啊?”
什么情况?
干正事儿之前要铺垫吹头发这一个环节吗?
省省彼此的时间不好吗?
姜周呆愣地看着他,心想这绝对是个奇葩。
“周周?”
像是脑海深处很久远很久远的记忆在被拉扯,这个声音在叫他名字时,为什么会让姜周感觉那么熟悉?
他的视线对上沈谙词温柔的目光,他眼睛里的温柔把他密不透风的包裹住,却让姜周的心脏开始狂跳不止,甘之如殆的就这样沉沦下去。
他嗫嚅着嘴唇,迟疑地问,“沈总,我们之前……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