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银针趁着月色正好,肆意散发诡异的光,洛川乔仔细打量着熟悉的暗纹,眉头紧锁,就连雾气缠身也未察觉。
想起巫怀仁清晨说的话,他不免打了个寒战,心事凝结成一块石头,堵在洛川乔的心口,堵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段早就忘却的记忆此时却如潮水般涌了出来。
那是一段洛川乔不愿提及的往事,就如一根倒刺扎在身上,越拔越痛,慢慢地,那根刺就融入身体,麻木了就想不起除掉了。
“师父,师父你看这是我给你寻来的珍珠,是不是又亮又圆?”白净的小脸上写满了期待,他仰着头看着眼前这个他崇拜的身影,想着能换来几句夸奖,可惜那人根本没有抬头,一心只在手中的书卷上。
“殷钧,今日的功课做完没有?”清冷的声音说出来的话让他整个人如坠冰窟之中,这种从未有过的打击让他心脏停止跳动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回师父,弟子已经做完了。”他垂下眸子不敢看向对方的眼睛。
“做好了就退下吧!”洛川乔说完便将手中的书卷放下了。
"是,弟子告退。"殷钧把手中的珍珠放到旁边的桌上,转身走出房间。走到门口处的时候,听到自己的师父叫住了他。
“等下,把这个拿去还了,我可不想听蚌精来我这哭闹。”洛川乔瞥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叹了一口气。
殷钧听着那人对他冷淡的话语,捏紧了拳头,摔门而去。洛川乔张了张口,还要说些什么,临了还是没说出来,只能连连叹气。
“师父,您真是好绝情啊!”
殷钧挣着身上紧锁的锁链,目眦欲裂,鲜血染红了脚下的青石。头顶上空天雷滚滚,闪电如银蛇一般啃食着他的身体。他最敬爱的师父就站在他面前,未曾抬眼看他。
“师父,为何您不曾看我一眼?!”殷钧大声质问着洛川乔,脱口而出的话语字字带血。他心中认定不管自己做的多好多差,洛川乔也不会在乎,更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洛川乔抬起头,震惊地看着殷钧,恶狠狠的目光如同千针戳痛他的心。红了眼眶,死死咬住嘴唇,辩解的话到了嘴边统统咽了回去,干脆闭了眼,不忍再看下去。
“殷钧勾结万妖一族,生灵涂炭,祸乱人间。今日我等在此,对你实施天罚。殷钧,你可知罪?”领头的仙者未曾开口,便听见他漠然地说道。
“呸!我何罪之有?”殷钧啐了一口,冷冷说道,“你们仙家统统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所行之事乃是顺应天道,何罪之有!”
“不知悔改!行刑!”仙者怒吼一声,天空顿时乌云翻涌,电光闪烁。
雷声滚滚,一道道闪电划破苍穹,将乌云撕碎。殷钧闭了眼,任凭闪电击打在自己身上,疼痛感从皮肉中渗透到五脏六腑。他咬着牙,硬是没有发出一声惨叫。
一个接着一个的雷电劈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包裹在雷电之中,雷电越来越猛烈,殷钧浑身已经被烧焦,他依旧紧握着拳头,不肯松手。
他要让师父明白,自己没有错,自己没有半点错,自己从未做过对不起师父的事。
“洛川乔!你也同他们一样虚伪!”
洛川乔终于忍耐不下去,冲到殷钧身边,伸出双手想把他从雷劫之下救出来,却被巫怀仁拉了回来。
“你做什么,不要命了吗?!”巫怀仁摇晃着他的肩膀,大声地质问他,“川乔,你要注意你自己的身份,你是天上的水神!”
“我......”洛川乔一时哽咽,竟说不出话来。
天罚一刻也未停止,继续劈向殷钧。洛川乔心痛得快要窒息,作为师父,他恨不得替代殷钧承受那些雷电,替他承受那些疼痛,替他挨下一切惩罚。
“师父啊,你怎么不看我一眼。若有来生,我……”
最后一道天雷落下,硝烟散去后,殷钧连同铁链都消失了。洛川乔合了眼,一言未发,唯有两行清泪送别。
客房中,洛川乔眉头紧锁,依然盯着那根银针愣神。突然想起天色已晚,归南还没有回来,起身便要去找。
“熊孩子,玩起来就什么都忘了,这次我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看他还敢不敢了!”洛川乔自言自语着便要去开门。
“师父,你怎么不看我一眼呢?”
身后传来的声音使得洛川乔一震,回神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周身雾气弥漫,如临冰窖。一只手抚上了洛川乔的脖颈,他只觉得像是一个冰块划过,冷得彻骨。另一只手遮住了他的眼睛,感官的剥夺让他对房间中的未知感到不安。一双薄唇吻上了白皙的后颈,轻轻地磨咬,在皮肤上留下了那人的痕迹,暧昧的烛火下,散发着诡异的红色。
“师父,你想我吗?”耳后传来那人的鼻息,也是冷的,冷得让人发抖,“我回来了。”
洛川乔听见这话时,身体猛然颤栗了起来,,那种莫名的恐惧感还是让洛川乔无法释怀,他拼命地摇头,试图摆脱身后的人,可是却无能为力。
“师父,别怕。”耳边响起那人温柔的语调。
那人的嘴巴一张一合,洛川乔的脑袋却是轰鸣,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师父......”那人似乎还在呼唤着,手掌游离,抚摸着洛川乔身上的每一处肌肤,洛川乔的脸越加苍白,那些被冰封的记忆再次浮现,洛川乔的眼前闪过那人满脸狰狞的笑容,那些曾经的噩梦如今全部回归,洛川乔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他想要大吼出声
脖子上游走的手突然猛地用力,扼住洛川乔的咽喉,就像是抓住一只待宰的羔羊。洛川乔青筋暴起,张开嘴费力地呼吸着,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自屋檐落下,宛若那日的两行清泪。
屋门被猛然推开,潮冷的空气一涌而来,巫怀仁焦急地站在门口,只见洛川乔正死命掐住自己的脖子,大呼不妙。
“洛川乔!你发什么疯!”
飞身上前,将洛川乔扑倒,两人在地上打了个滚,撞上了墙才停下。巫怀仁紧紧抓住洛川乔的双手,看着他像是失了魂一样目光呆滞,而脖子上留下了紫青的掌印。
“你这是做什么?归南他们还未找到,你这个做师父的先寻起短见来。”巫怀仁摇晃着洛川乔,试图让他清醒。
“他,他回来了!”洛川乔猛然抬头,眼睛里写满了恐惧,仔细环顾了四周,发现除了他和巫怀仁哪里还有别人,连忙问道,“你把他打跑了?”
“谁?”
“殷钧,他刚刚就在屋里……”
“我来的时候,屋里就你一个人,”巫怀仁将他扶起,拉了一个凳子来,让他坐在上面,自己则仔细地检查他有没有伤到哪里。
“你就在屋子中间掐着自己的脖子,脸色铁青,给我吓一跳。”他边说边给洛川乔演示,“你要是把自己掐死了,归南怎么办,我们这群狐朋狗友怎么办?”
洛川乔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巫怀仁坐下,瞥了他一眼。
千年前,巫怀仁找到洛川乔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将自己整日关在房间里发疯发狂。巫怀仁放任他去闹,当洛川乔快将自己的小命搭进去时,他才出来制止和善后。殷钧就像是一个梦魇,即使是魂飞魄散了,也纠缠着洛川乔。
巫怀仁见洛川乔脸色缓过来了,才说道:“刚刚阁老来找我,说是他家孙子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我去问了一圈,各家带来的娃娃都没回来,我觉着蹊跷,就过来找你。”
“归南这么晚了,也没回,我刚想出去找他……”洛川乔说着,神色又冷了下来。
巫怀仁见状,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当务之急,是找到失踪的孩子们。”
“先把各家召集起来,列出一个名单。诏乐山可有能藏住人的地方?”
“这山上的一草一木都在我的感知范围之内,要是有个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的耳目。”巫怀仁气得拍了一下桌子,灯火摇晃,“我倒要看看谁有那么大本事,能在你我的眼皮子底下翻云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