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锦娴更为惶恐,她努力让小脸平静,“女儿笨嘴拙舌,还望母亲见谅。”
傅卿文轻哼一声,松开了手,用丝绢擦了擦,唤着:“罢了。秋露,还不过来给小姐量尺寸。”
夏锦娴收拾好站起来,全然没了方才卑微的模样。
“这些衣裳都还能穿,为何又要置办新衣裳?”
“你爹和夏历哲已在回城路上,一直穿着旧时的衣裳,他岂不是怪我轻怠你?”
傅卿文呷着茶,细细打量着夏锦娴。
不过小半月,夏锦娴又清瘦不少,圆润的身材逐渐纤细,小脸也变得尖尖的。
柳眉不描而黛,朱唇不画而红,翦水秋瞳布于其间,尤为动人。
傅卿文翘起嘴角,满意自己的选择。
到底如何,夏锦娴都是美人胚子,并未泯然众人。
夏锦娴心中一跳,夏大人准备回府,那北河镇的案子是不是有着落了?
秋露量好尺寸,傅卿文摆摆手让她退下,旋即视线轻飘飘落在夏锦娴身上,“既然如此,你就得掂量掂量孰轻孰重,一子落错,恐怕会万劫不复,切莫引火烧身。”
夏锦娴似懂非懂,看着傅卿文讳莫如深的表情,她很是疑惑。
只是这次傅卿文并未耐着性子回答,头也不回地离开。
轻轻的关门声让夏锦娴霎时回神,她慢慢坐下,蹙紧眉头思索着方才那番话。
傅卿文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过多询问北河镇一事,还是让自己掂量清楚,夏家到底谁是一家之主。
“引火烧身……”
不知不觉,她沾着茶水在桌上写出这四个字,目光沉沉盯着它们,忽而恍然大悟。
她于傅卿文有用,在她没有绝对的过失时,傅卿文绝不会舍弃她。
那这把火,只能烧在李庆秋身上了。
……
依着夏老夫人的话,夏锦娴每日午后都会在华苑服侍她。
她平常不过逗逗鸟,听听故事,全然没有初见时那般凌厉威严。
夏锦娴吁出一口气,又全然不敢放松警惕。
夏日蝉鸣聒噪,夏老夫人很是烦躁,随意翻开书页点了点,“念给我听听。”
夏锦娴乖巧拿起书,只一眼,她如坠冰窟,浑身僵硬。
夏老夫人悠然倒在贵妃椅上,迟迟没听到婉转温柔的嗓音,她睁开一只眼,“愣着干嘛?”
“哦。”夏锦娴猝然抬头,又垂首,轻声念着:“桃生露井上,李树生桃旁。虫来啮桃根,李树代桃僵。树木身相代……”
“够了。”夏老夫人猛然睁眼,黑黢黢的眼眸盯着夏锦娴,“这不是个好故事。”
“嗯。”夏锦娴僵硬地回应着,心里忐忑不已。
瞥到她手指蜷紧了书卷,夏老夫人舒眉一笑,覆在她小手上,“幸好,我家的娴儿是回到了夏府,也不枉你父亲十几年赈灾救民为你积福,现在还在城外解决难民一事,快回府了。”
夏锦娴看着夏老夫人,她笑着,眼角周围都起着温和的褶子。
只是这抹笑容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她琢磨不透。
悄悄压下心中慌张,“您吹了许久的风,娴儿扶您进去小憩一会吧。”
夏老夫人笑着点头,任由着夏锦娴扶着自己回房。
从华苑出来,夏锦娴一双手都紧在一起,连下人的问好都惘若未闻。
如若上次傅卿文是在提点自己,那她心里便有了打算。
夏老夫人再是温柔,到底还是防着她。
看来只有太尉相信她是夏锦娴,或许能保自己和庆秋安然无恙。
翌日午膳后,夏锦娴带着东西匆匆忙忙出门。
柳仪梅母女不经意瞧着,不着痕迹的给丫头使了个眼色,丫头很快地跟上前去。
半柱香的功夫,丫头灵秋回到了梅苑。
夏如梦悠哉地摇着团扇,睨了她一眼,“有无异样?”
“奴婢跟着大小姐,发现她去了当铺……”
“当铺?”夏如梦手一顿,细眉都拧在一起,“她去这个地方做什么?”
“奴婢不知。”灵秋茫然摇摇头,又道,“昨日大小姐从华苑出来就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奴婢唤她,她都没有听见呢。”
夏如梦双眼一亮,忍不住窃喜,“许是奶奶发现了她的马脚,她准是偷东西兑换银票,被赶出府后,还有点银子傍身。”
说着,她欣喜起身,“我要赶紧告诉奶奶,让她好好训斥那个用狸猫充太子的恶毒女人!”
柳仪梅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又摘下头上的玉簪递给灵秋,“你做得很好,仔细看着大小姐,有何异样速度来报。”
“是。”灵秋接过玉簪,很是开心,忙不迭退了下去。
“娘,你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直接告诉奶奶不就好了?”
“此女心机深沉,稍不留神,就中了她的计,你忘了上次吃的亏?”柳仪梅摇晃着茶杯,“我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还是别打草惊蛇。咱们好不容易解了禁足,再不要莽撞行事了。”
“只是,那可是爹送你的簪子,你就这么便宜了个奴才?”
柳仪梅莞尔,“兴许它还能派上用场。”
灵秋捏着玉簪,再次来到当铺手守株待兔。
不一会,当铺中走出身材曼妙,蒙着面纱的女子。
那头上的飞天髻可是冬霜最引以为傲的梳妆,她一下子就认出蒙面女子就是夏锦娴。
灵秋继续跟随着,
夏锦娴故意在一个转角处停了下来,用余光发现在角落中看着个鬼鬼祟祟逃走的身影。
她方才就觉得有道目光凝视着自己,可她并未发觉异样,此时,她深深看了眼那道背影,拧起了眉头,那似乎是府里的丫头。
既然她想跟上来,便给她机会!
夏锦娴步伐故意放慢,让她有机可跟。
在灵秋的注视下,夏锦娴在一个隐蔽的巷子将钱袋里的钱分给了那男人。
窥不清她的神情,只见那一双秋瞳水波盈盈,望着旁边魁梧黝黑的男人!
灵秋看见了错愕地捂住了小嘴,立刻转头回去通知这精彩的消息!
看到偷看的女婢已离开,夏锦娴来到城郊,把准备好的米粥分给难民。
捧着热气腾腾的米粥,难民忍不住唏嘘:“姑娘真是有菩萨般心肠,除了太尉,就只有你关心我们了。”
“其实也是太尉命我前来,我才知晓你们还在这里受苦。”
夏锦娴嗓音柔软,思绪却飘到了好远。
若是当初她在逃命之时,能碰到太尉,那就好了。
假若知道为了救庆秋的条件是永远不与她相认,那她不如做一个难民。
罢了,要不是她自己被浮华迷了心窍,又怎会是今日模样。
何况傅卿文是她妹妹的救命恩人,她心中不该有怨才是。
她积蓄有限,今天换来的米粥很快就被散完,看着后面未能拿到米粥的难民,她很是愧疚。
她柔声与他们承诺:“只要有太尉在一天,就绝不会让你们饿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