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723年，4月27日。

截止到今天，已经是丧尸病毒爆发的第五千一百六十四天。

极端末日中生存下来的人们，根据武器、性别和拥护者的数量分成了四个阶级：享有所有食物和武器的军官、与军官相辅相成的医疗人员、军营里圈养的可食用牲畜……还有数量最为庞大的贱民。

在三个月前，因为各种人造机械的老化报废，大量汽油烟雾从地面上升，逐渐在天空中汇成一片巨大的，由粉尘颗粒组成的乌云。这块乌云厚实得让人不安，一丝阳光都无法透过它照到地面上。

植物大面积枯死，水源干涸。前不久，那座被称为“活化石”的火山顶端，也莫名冒出一股股带着硫磺气味的黑烟。

或许这就是名副其实的末日了。

宿凡这么想着，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破了几个窟窿的薄外套。未经阳光温暖过的冷风透过衣服，吹到皮肤上，把宿凡冻得浑身一颤。

“这个，你穿上。”

宿凡接过那件温暖的羊毛大衣，冰凉的指尖被大衣上残留的体温慢慢捂热。大衣上还残留着新鲜柠檬的清香，宿凡用指肚小心摩擦着柔软的羊毛，望着靠在砖墙上的男人：“宁哥，你怎么办？”

“……我现在热得很，把皮扒了的心都有。”面前有着一头金黄色短发，五官精致如玉雕，细长眸子里含着一层薄薄水雾的男人，名叫宁檬，柠檬omega，是宿凡在末日里唯一一个朋友。

见宿凡还只是抱着大衣，不往自己身上穿。宁檬喘了几口气，用仅剩的力气抬起手，揉在宿凡乱糟糟的一头白毛上：“听话……”

“宁哥……你身上好烫。”宿凡接住宁檬滑落的手。鼻尖萦绕着浓郁的柠檬香，宁檬的身体抑制不住微微抽搐，红晕顺着耳尖染上脸颊，他在漂亮眸子里积攒的水雾越来越厚，甚至嘴唇都呈现出不正常的淡红。

“嗯……”宁檬哼出一声不成调的鼻音，高热模糊中看到神色焦急的宿凡，他咽下口滚烫的唾沫，硬生生把涌到喉间的伸吟压下，“小白猫，你去……找点儿吃的？”

“天气冷，别掉河里去了……给我半个小时，再回来。”听到这话，宿凡握紧了宁檬的手。

omega发q期会出现发热，痉挛和神智不清等状况。以现在的情况来，宁檬至少占了三样。

“好，你注意安全。我不往河里掉，现在又没水，我想掉河里也没这条件，你不用担心我。”宿凡尽量放轻声音，随手拿了件衣服盖到宁檬身上，遮住他透出红晕的肩胛。

宁檬点点头，力竭枕在砖墙上喘气。

鲜柠檬的香气越来越重，宿凡走出去几步后气味仍丝毫不减。尽管再放心不下，身为beta的宿凡留在这儿也帮不上任何的忙，他咬咬牙，加快了脚步。

两人身处的地点是一个窄小的胡同里，两个人并排在里面坐下都很拥挤。但这是那个帮宁檬度过每次发q期的男人选的地址，宿凡再讨厌这个地方和选这个地方的男人也得忍着，毕竟宁哥得靠着他熬过这一阵儿。

宿凡搓搓被冻僵的手臂，冲手心哈出一口白气。

“如果我也是alpha就用不着他了，我也能帮宁哥。”

在未经人事的宿凡眼里，发q期的帮助不过是身为alpha的一方在宁檬身边放些呛死人的信息素，用低沉磁性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些什么罢了，这有什么难的。

可惜现实是他只是只瘦弱的波斯猫，还是个连信息素都放不出来的beta。

宿凡随手把挡在眼前的白色发丝别在耳后，叹了口气。

不远处站着几排身穿防弹衣的男人，手里端着步枪或微型冲锋枪来回巡逻，步伐整齐极有纪律性。宿凡知道，这些是在军营前把守的军人。

跟他们硬碰硬可绝对没好果子吃。宿凡俯下身子转成只身形小巧的波斯猫，踮着脚尖绕到军人最少的电网处。

电网下端有一个浅浅的土坑，是宿凡趁着军营断电刨出来的。

宿凡深吸一口气，肚子紧贴着潮湿的泥土，小心翼翼地从电网下钻进去。背后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还传来一股蛋白质烧焦的气味，把宿凡吓得一僵，爬在原地半天不敢动弹。

过了一会儿还没感觉到疼，宿凡一点点挪出身子，扭头一看，是他背上一小片灰毛被电焦了。烧焦的毛变成了深棕色，还粘在一起，在宿凡后背上那片浅灰色毛发里显得格格不入，很难看。

好在宿凡不是只看重自己外貌的猫，象征性舔了几下后，他立刻把目标转移到了军营内部。

一个黑影从角落里闪过，宿凡咽下口口水，眼巴巴地望着不远处逮住老鼠的那只大橘猫。

真不愧是军营，老鼠都比外面肥得多……

回想起外面瘦得皮包骨，嚼起来都硌牙的灰耗子，眼前皮毛黑亮的大老鼠绝对是宿凡抵抗不了的诱惑。

口水滴到地面上，慢慢聚集成一个小水洼。

这次不仅是因为老鼠，还因为他看到在离他十几米的地方有一块沾满灰尘的硬面包！

宿凡都快忘了小麦的味道了，也快忘了面包长什么样。宁檬也很久没吃过了。

宿凡暗下决心，心想无论如何都要把那块发黑的面包叼走，带回去给发q期的宁檬补身子。

他微微曲起后退蓄力，肉垫在水泥地面上用力一蹬，整只猫跃起。大橘猫注意到眼前打下的阴影，抬起头，看到一束白色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不远处的脏面包！

这他喵的是猫？！！

……喵喵队没你我不看。

等看清那只皮毛漂亮，身材纤细的波斯猫不顾形象地一口咬住面包，因为惯性刹不住车，整只猫滚落在角落厚厚的灰尘和泥土里……连那双漂亮的、波斯猫独有的蓝色眼睛都被灰尘迷得睁不开时，大橘猫轻蔑地抬了抬尾尖。

它叼起吃了一半的黑老鼠，优雅地迈着猫步，“噗”的一声吐在满脸灰尘的宿凡面前。

大橘猫斜眼看了看满眼惊喜的宿凡和他嘴里舍不得松开的脏面包，高贵地抬起头颅，在地上留下一排颇为不屑的猫爪印扬长而去。

果然哪里都有好人。宿凡感激地望着大橘猫的背影。

正当宿凡趴在老鼠面前心里盘算着怎么把它带回家时，喉咙忽然一紧，整张脸被摁在灰地里！宿凡吃痛松开嘴里的面包，本能扭过头咬向那个钳制他的人。

“呦？还有猫咬人。”

扼着宿凡脖颈的男人饶有兴趣地拎起他，左手抓住一只猫爪子拽到眼前：“怎么不用爪子呢，不会用？”

宿凡被男人眼里戏虐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喉咙深处发出一串咕噜声。

“来军营里干什么？”男人轻笑，扔垃圾似的一把丢下宿凡。

宿凡没有防备，落地的一瞬间不自持转回到人，摔在地上闷哼一声。

面前的人群一阵骚动，而男人看向宿凡的目光也越发深沉。

“送货上门的小o？”男人抬起宿凡下巴，强制使两人对视。波斯猫如蓝宝石般清透的眸子倒映在男人瞳孔，看得他心尖一颤。

他自认为也是见过享受过不少漂亮omega的男人了，一般长相的小o很难入他的眼。

但面前omega那双清澈的蓝眼睛，在末日里闪着耀眼的光芒，似能冲破遮挡温暖的尘埃乌云，更能让人早已冻成冰块的心脏霎时重新跳动。

很动人的一双蓝宝石。男人在心里想到。

但当他注意到宿凡身上寡淡如水的信息素时，身体里流窜的热流瞬间消失殆尽。

可惜了，他不是个omega，没资格成为我的伴侣。男人眼里流露出夹杂着一丝惋惜的厌恶：“你是什么东西？”

宿凡趴在地上，坚硬的沙石把手肘磨得生疼，喉管里充斥着面前alpha浓烈的压迫信息素。这是酒香，掺着股很淡很淡的花香……像宿凡小时候摆在书桌上的无名小花，又像奢侈品店里别在包包上的精致假花，是离他很近又好像千里之外的花香。

沉浸在信息素里好半天，宿凡才想起来回应面前alpha的问题。他垂下眼睑，尽可能避开男人让他心惊的目光：“我是、波斯猫beta……您好，军官大人。”

“你来这儿干什么？”男人并不惊讶面前人能看出来他军官的身份，毕竟这种等级的信息素拥有者官位自然不会低。

小猫很聪明，一开口就说了个军营里最高的职位。哪怕他不是军官，被他叫了声军官大人，心情也不会坏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