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汝父当年走的早(2003字)
严正清端着茶杯,借着低头抬头的功夫,不时的打量着对面的年轻人。
这陈讼师看着极为年轻,怕是只有及冠之龄(二十三四岁)。
五官俊朗,仪表堂堂。
金凤楼的陈讼师,他是知晓有这么一号人的。
但也仅仅是知道,连名讳都叫不上来。
要说面对面,这还是头一回。
“看来金凤楼近来这生意很是红火啊。”
“仰仗大人的悉心关照,大掌柜让在下代为问安,来日还要登门重谢。”
严正清摆手:“唉~什么重谢不重谢的,金凤楼可是本县的纳税头户,金凤楼红火本官也跟着沾光,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陈益壮捧着茶杯笑而不语。
果然是只老狐狸,话里话外嫌一千两给的少了。
再这么聊下去,只怕又得往外掏钱了。
陈益壮也懒得再客套了,还不如直接开门见山。
“不瞒大人,在下此次求见,是有一事相求。”
“哦?”严正清眯着眼:“可是为那杨金氏而来?”
陈益壮愣了愣,这还没开口呢。
严正清笑了笑:“金凤楼派你为杨金氏打诉状,这主意是怎么盘算的,又岂能瞒得过本官。”
“不过是想留那杨金氏一命,好带入金凤楼做一花魁招牌,本官可有说错?”
陈益壮正待张口,严正清抬了抬手,继续说道:
“要说这杨金氏啊,二八芳龄,长得是极为水灵,那一双水汪汪的明目,我见犹怜啊。”
“此等尤物若是被你金凤楼得去,只怕本官都忍不住要去瞧上一瞧了。”
“只是……”
严正清话音一转,面露难色:
“小兄弟有所不知,她犯下的通奸一案,如今闹的是满城风雨,风言风语。”
“我若是把她偷偷给放了,定是会闹出大事,此事怕是没得商量。”
陈益壮问道:“依大人的意思,杨金氏只好等死了?”
严正清叹了口气:“并非本官想杀她,唉,说来那杨金氏也确实可怜。”
“她本是做作样子,为了报复恶夫杨作山,撒一口怨气而已。”
“报复?”陈益壮又是一楞:“难道此案还另有隐情?”
“没错。”
严正清解释道:“那杨作山脖子都埋黄土的人了,仗着有些钱财,威逼利诱硬是强娶了当时才十四岁的杨金氏。”
“你说,都那个年纪的人了,娶一小丫头他能干啥?”
“啥也干不了,就只能干着急,这两年来,背着人整日整夜变着法的折磨人小娘子。”
“自己那玩意儿不行,却一直怀疑人小娘子,跟这个眉来眼去,跟那个背地有一腿。”
“这时间久了,你说人小娘子心里能没怨气?”
陈益壮释然道:“原来如此……此前我还觉着杨作山毕竟被戴了顶绿帽,也是受害者,心中难免有些包袱。”
“大人这么一说,那我便再无顾虑了。”
“杨金氏,我是救定了!”
严正清苦笑道:“本官也想放她一条生路啊,可她与和耀祖被捉奸在床却是无可辩解。”
“按大奉律法,是要被斩首示众的。”
陈益壮自然明白严正清说的没假。
大奉朝,男尊女卑,女人只是男人的财物,甚至只是玩物。
男人之间,交换女人,辱骂殴打,甚至是动私刑,都是合法的。
但女人若敢背着男人,哪怕稍有眉头,一经发现,绝对是重罪。
万恶的封建社会,并不夸张的讲,嫁错人家的女子,真就远不如一青楼女子的日子。
最惨的便是,绝大多数女子,生来便比男子矮一头,嫁谁不嫁谁,哪里轮得到自己做主。
“我说能救,便一定能救。”
陈益壮目光坚定:“大人明日只管开堂公审便是!”
严正清愣了一愣,皱眉道:“小兄弟何来的信心?”
“可知,你替辩之人的乃是死刑之人,你若替辩不成,依律也要牵连问罪。”
“到时几十杀威棒打下去,你这身子骨能否撑得下?”
陈益壮淡然一笑:“大人勿请放心,这杀威棒定不会落在陈某身上,而是另有其人。”
……
翌日,半晌。
碧水县衙门,里里外外挤满了人。
备受关注的杨金氏与和耀祖通奸一案,今日开堂公审。
两排衙兵,持棒肃立,面目威严。
主审的位置还是空的,县令老爷还没入场。
“陈讼师,此通奸一案乃是铁案,末官劝你,莫要因一些蝇头小利,就枉顾我大奉王法。”
尤师爷对视着陈益壮,正义凛然道:
“岂不知妇人失道,便如车失毂,马失蹄,活罪死罪皆难逃!”
“无规不成方圆!无教无以仁爱!”
“朗朗乾坤浩浩日月!岂是你们这些神棍,便能颠倒黑白的!”
陈益壮耸了耸肩:“说完了?”
“谅你也无话可辩!”
陈益壮瞥了眼:“送你四个字,母牛屁股上挂鞭炮!”
“车失毂可修,马失蹄可训,妇人失道可惩,不辩是非而一概一棍打死,你,牛比爆了!”
“你看,是四个字吧。”
“竖子猖狂!”尤师爷脸都气红了,指着陈益壮怒急道:
“焉有此理!焉有此理!亏你还是刀笔人,公堂之上竟出此等污言秽语,你愧对……”
“本人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只是汝父当年走的早,托我照料你母子,思来想去,你长大成才了,唯独愧对了汝母。”
“你!你——!”
尤师爷被气的不轻,面红耳赤,捂着胸口,嘴角都憋出了血。
堂内堂外顿时哄然大笑。
都说读书持笔人,斯文当紧。可这陈讼师一出口,竟是如此的清新脱俗。
都有人开始拿起小册子,默默的记录起陈讼师语录。
吃瓜群众皆在欢笑议论,其中一名白衣公子面色铁青的看着这一幕,紧攥双拳。
“公子无需恼怒,这神棍本就一张嘴厉害的紧。”
身后的水妖小声劝道:“待今日堂审之后,看他还如何猖狂!”
就在此时,从堂内传出阵阵“威武~”声。
衙兵手中的杀威棒,敲得地面阵阵作响。
“肃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