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的那一刻，门口阴影的地方走出来两道影子，那鬼一见便警惕起来了，立马退后一步。
两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漫不经心地盯着他，各自嘴角带着笑意，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要去哪儿？”其中一人笑问他。
“关你什么事？”语气不善。
那两人对视一眼，轻轻一笑，有一人抬起手来，昏暗的屋子里灯光瞬间亮起。
“要去报仇吗？”
薛小十朝着他走来，平白有一阵压迫感，实力应当是强于他，那鬼瞬间没了气场，心知自己今天不容易走掉了。
“怨鬼化生，本该走过黄泉路，喝孟婆汤忘记一切，化解怨气去转世轮回的，现在杀了人，就要入地狱。为了他们，真的值得吗？”
他感觉到两人来头不小，但身不着黑白衣，应当不是引魂指路的黑白无常。
在那威压之下，怨鬼退了一步，皱着眉看两人，警惕问道：
“你、是谁？”
薛小十眼一眯：“那你呢？”
怨鬼不说话，找准了时机要逃走，可他才一抬眼，一只无形之手瞬间束缚住了他的动作，闹得他动弹不得。
“你可以选择——”
“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伤人。或者，我灭了你。”
霎时间，怨鬼身躯一震，瞳孔倏然放大，一张脸扭曲，疼痛感顺着他全身每一处地方爬上来，折磨得他痛苦不堪。
他立马妥协：“我说——！”
身上的力气松开了。
怨鬼悠悠转过身来，警惕地看着面前两人，身后那只畏畏缩缩的小鬼夏昭算不上什么，可怕的，是面前这个带着笑意的人。
“我叫辛尧，她是我的女朋友唐凌。”
他抬手，指向了沙发边晕倒过去的一道人影。
夏昭一看，忙绕过薛小十走过去，隔近一看，不解问道：“她是你女朋友，那你为什么要杀她？”
辛尧怒道：“她背叛了我！”
“我死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可是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那张惨白的脸上爬上一丝痛苦，目光颤抖着，猛一回头，看向夏昭那边，所望向的地方，是不省人事的唐凌，他的女朋友。
“我跟着她好几天了。”他继续说着，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哭意，“半个小时以前，我回到她家里等她。”
“她家灯坏了，不是我弄的。”
唐凌回来的时候按了开关，客厅里的光线闪耀不堪，电路滋滋的声音扰乱她的神经，上班的烦躁愈发大了。
“烦！”
她有些不耐烦，反复开关了好几次，再没看见灯光亮起。
抱怨了一句，唐凌一如往常把包挂在门口落地衣架上，低头去换鞋。
“我走到她身边，她好像发现了我。”
唐凌弯腰的一瞬间，不知道哪里吹来一阵冷风，吹得她后背发凉，整个人抖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停下，抬起头来朝客厅看去。
阳台的窗户没关，她吐了口气，打开了手机手电筒，朝着阳台走去，脚步声回荡在漆黑的房间，显得无比诡异。
还没来得及关上窗户，身后一阵阴风猛地吹来，唐凌吓得一抽，心跳加速，猛一回头，慌张地四处看了看。
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家具整整齐齐摆放在黑夜里，房间空荡，没有任何人气，与她平时所见的屋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刚刚发生的一切好像都是幻觉。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屋子，身子颤抖着微微往后靠了靠，背对着阳台，反手将那打开的窗户关上了。
——然而凉意并没有少一分。
“是、是谁？”她壮着胆子大叫了一声。
辛尧没有回应她。
片刻后，她咽了咽口水，一动腿，脚下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毫无力气。
扶着沙发一步一步走去，声音颤颤巍巍的，带着对未知事物的害怕。
“有、有人吗？”她问。
辛尧站在她面前，张张嘴，吐了一口阴气，叫她：“……唐凌。”
“啊啊啊！”
未见人先听见声音，唐凌立马吓得脸色煞白，踉踉跄跄后退，撞到沙发摔倒，茶几上的东西簌簌落了一地。
她急忙爬上沙发，整个人窝在一角，瑟瑟发抖地抱着膝盖。
身边围绕的凉意并没有减少一分，寒冷刺骨，也依旧没有人出现，那道声音像是她的幻觉似的，出现了一秒，又立马消失不见了。
好一会儿，她颤抖着手，手忙脚乱地找了好久号码拨了出去。
“牧衡！你在哪儿……我、我家里、我家里有东西！”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刹那间，那双颤抖着的手一顿，手机拿不稳从她手心里滑落出去。
愣了片刻，她又再一次捡起，眼睛紧紧盯着那门，颤抖着再一次打了电话，这次拨了110的电话。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怎么可能不在服务区！
她的心脏狂跳，整个房间安静极了，寒意飘荡，还来不及反应，深吸一口气壮了胆，猛地起身朝门口跑去。
唐凌没有锁大门，此刻扑在门上，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那门明明都没有反锁！
“开门……开门！开门！！”她疯了一样拉着大门，却毫无反应。
“哒、哒——”
身后，隔她很近的地方，响起一阵脚步声。
唐凌动作一顿，呼吸滞住，愣神着不敢回头看。
脚步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她耳边来回走动一样，折磨着唐凌的每一根神经。
凉意大盛，她出了一身冷汗。
“不……不！开门！开门！！救命啊——！”她再一次猛拍着门，急切地想要开门离开，门并未被撼动半分，仿佛有人刻意在阻止她离开。
“唐……凌。”
拍门的手猛然停下来，女人大口喘着气，踉踉跄跄转身。
映入眼帘，是一张惨白但熟悉的脸。
那张脸毫无血色，她看见的那一瞬间便失了力气，吓得靠着门坐了下去。
面前这个人，一步一步迟钝地朝她走来，满脸阴沉，脚步声回荡在她耳边，搅乱了她的理智。
“别、别……别过来！”唐凌慌忙往后躲。
“我、是辛尧。”他说。
脚步沉重，像是拖在地上，在她面前的时候停下来，低头看着她，依旧面无表情。
唐凌这才抬起头。
她依然肩膀颤抖，仰头看着他，见他神色如同审判一般望着她，便越发心虚起来，抖得更加厉害了。
“唐凌，你是我女朋友，你怕我什么呢。”他开口问道。
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在唐凌身前停下来，伸手搂住她，拍了拍她的肩膀。
冷得她忍不住一抖，却是没有拒绝他的触碰。
辛尧扶着她起身到沙发上坐下来，若无其事地收拾了茶几边被撞掉的东西，速度很慢，像是被打开了慢放键。
唐凌好久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抬头看看辛尧的背影，发着抖问：“你、你怎么会，会在我家？”
辛尧一顿，慢着声音解释道：“你刚刚、打电话给我，我就、来了。”
“我刚刚……”
她有些不可置信低头去看手机，通讯录里压根没有打过报警电话的痕迹。
——但同样，也没有打电话给辛尧的痕迹。
唐凌瞬间后背发凉，不可置信地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身子站得笔直，背对着月光看不清脸色，身上穿着的病号服极其显眼。
“你……怎么离开医院了？”唐凌试探着问他。
“我、担心、你。”
辛尧说着，慢悠悠地动了身，朝着唐凌这边走来，像是没有意识的梦游一样诡异。
她来不及思考太多，暂时将心中的恐惧给压了下去，深呼了一口气：“我去把灯打开。”
“不要开灯！！”
“啊——！”唐凌吓得一抖，猛地转过身，辛尧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不清脸，但有一种莫名的恐怖。
好久，他才又慢悠悠地开口：“灯、已经、坏了。”
唐凌不敢动。
这个晚上，这么多诡异的事情都发生在她面前，让本就下班疲惫的唐凌越发心力交瘁。
上下打量，他脸上毫无表情，眼睛盯着她，肤色有些不同于往常的白。
更抢眼的是他身上那一身病号服。
唐凌深吸一口气，控制着自己用最冷静的声音问他：“你为什么从医院跑出来？你身体还没好，还要治疗。”
“唐凌。”他突然动了动，微微抬头，诡异中看向她，目光空洞，“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唐凌心中一惊。
先前辛尧微弱的关心已经被她抛于脑后了，这会儿她似乎很心虚，眼神飘忽不定，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我恨你。”没等到她的回答，辛尧开了口。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辛尧、我、我不是故意的……”唐凌猛地抓住他的手，跌跌撞撞扑过来，“我对不、对不起……”
话没说完，她猛然感觉到，辛尧的那只手，异于常人的冰冷。
唐凌霎时间头皮发麻。
辛尧没什么表情，眼神不离她。
“你、你……！”她煞白了一张脸，受了惊一样立马收回手来。
沙发上的手机适时响起铃声，唐凌的思绪被打断，深吸一口气，望着辛尧，接了电话。
“凌凌，你以后不用往医院跑了。尧尧他……走了——”手机那边是辛尧的母亲，电话显示就是辛尧的号码，那道语气悲伤嘶哑，不知道哭了多久，“抱歉现在才告诉你，我们在忙他的后事。六号走的，医生下了通知了……”
“啪嗒”一声，唐凌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手上的手机滑落，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唯一的手机灯光也在刹那间暗了下去。
她的男朋友辛尧，应该在六号，也就是七天前——在医院去世，那么此时，坐在她面前的人是谁？
唐凌猛地逃开好远，整个人往后倒退，不敢再看辛尧那张惨白的脸。
“走开！走开！”
“对不起辛尧……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我没有想要背叛你……！”
震惊和恐惧的哭喊声回荡在安静的夜晚，屋子里没有脚步声响起，唐凌抱膝嚎啕大哭，好一会儿，没听见有人靠近。
她小心翼翼地收了声音，露出一只眼睛来，四处看看，目光再移回。
屋子里的灯泡再次闪耀，电流不通，引得那灯剧烈地抖动着。
“啊啊！不要！辛尧——对不起，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整张脸藏于双膝之间，黑暗又诡异，寒气再次围绕了她整个人。
再睁眼，那双膝之间的地板上，猛地出现辛尧的一张脸，笑到扭曲，七窍流血，血迹像是被控制一样，一点一点朝她更加靠近。
“啊啊啊啊——！！”
唐凌铁青着脸色，连滚带爬地逃开，还没走开几步，突然一阵无形拉力阻止了她的动作。
后背发凉，冷汗浸湿了她的衣服，她被那道力气拉着，越发动弹不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直到此刻，她的嘴里，除了这三个字便再无他话。
“我恨你！”
辛尧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步一步靠近，在她耳边停下，继续重复：“我恨你！我要杀了你！！”
“不要、不要……不……！！”
唐凌再没力气挣扎，依旧不敢回过头去看他的那张脸。
“你连我死了都不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你为什么不知道！！”
辛尧越发怒了，抓着她脖子的那只手越来越用力，脸色变得狰狞：“我死的时候，你跟吕牧衡在一起！你们俩在酒店！我亲眼看见的！！”
“对不起……对不……”
气息越来越微弱，窒息感充斥着她，难受到咳了几声，便一句话都再说不出来了。
辛尧压根没有一丝手下留情，力气之大，在她晕过去之前，才慢悠悠地说：“我不会、放过你的，也不会放过、吕牧衡！”
戾气掩盖了他的眸子，幽深目光之下，是他掩盖过的唯一一丝心软。
他死之后，担心唐凌一个人会难过便不愿意离开，找到她，却是看见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辛、尧……”
话音至此，唐凌挣扎着的手渐渐松开，整个人闭上眼，失了力气晕过去。
然而收回手来，辛尧望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唐凌，却是突然愣住了。
她没死，只不过是晕过去了，辛尧怔怔地站在那里，脸上血迹褪去，又变回那边苍白无力的病态感。
转了身，目光充斥着怒火，拳头倏然握紧，朝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