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囍
五月五,宜嫁娶。
漆木盒子挂着红布,端正放在成排的小船上在城内的河水中慢慢游荡,望不到头长长喜庆的队伍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大红花轿。
四角金玲。
未出阁的男子从窗子探头下来,俊脸微红地垂视红色的花轿,已经成婚的男女牵着幼童站满了小桥看热闹。
欢快震的唢呐和鼓声轰轰烈烈,乐师随着鼓点笑着齐声大喝,鞭炮刹那响起时幼童们尖叫大笑。
站在船头的侍从抓了把篮子中的铜钱用力撒过去,顿时人群抢喜钱闹个不停。
“今天是大皇女娶亲的大喜日子,娶的还是宰相的独子,能看到天潢贵胄的婚礼,没准这辈子也就这一次!”
“是啊,光是送礼的小船就装了百艘,如此气派!”
“呃,可是宰相家的独子……不是个傻子吗……”
众人静了静。
许久。
不知道谁干干的笑了一声“说这个干嘛,快抢喜钱。”,众人纷纷点头“对对对。”,这才又热闹开了。
辉煌气派的大皇女府前。
达官显贵的宾客们站在门口笑呵呵地望着由远及近的喜轿,而站在最前背对众人的人,就是大皇女宫九虞。
早年流落在外的王女。
其心智可怕近妖,胆识手段无一不胜人一头。
年纪轻轻便有了威仪天下的趋势,连当今圣上都要退让,在民间同样极具声望。
不过其果断孤高容姿令人向往不假,可那皮囊下却是一头华丽的恶兽!
他南征北战多年,不知道手上沾了多少鲜血。
尤其是在男女老少发色瞳色浅淡的水怀之国,竟然罕见的拥有纯黑发色和眸色。
看人的目光像同化不开的污浊!
甚至有传闻说,他根本不是皇上的女儿,而是当年兰合侧君流落在外时耐不住寂寞的野—种!
几个大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为了权势竟然连傻子都愿意娶,还一娶就娶做正室。大皇女殿下野心勃勃,恐怕陛下……”
“陛下又能怎样?就算陛下再想把人发派出王城,也难了。”
“宰相也会帮大皇女殿下。”
“可不是,还有……”
他还要说什么,但突然而来的尖叫声打断了他。
“等等、那是什么?”
“啊——有刺客、刺客!!”
眼见着喜轿越来越近,百姓的欢呼和喜悦吉祥的鼓声扑面而来,无数裹住脸面头发的黑衣人却从两路乌瓦小楼上突然出现,手中的刀寒光闪烁直冲喜轿和迎宾的宫九虞大臣等人而来!
兵分两路的刺客一路切瓜砍菜般砍倒无数乐师侍从和平民。
鲜血伴随惨叫喷洒上天空,染红了曲折清灵的河水,变调的唢呐宛如刺耳诡异的尖叫,瞬间混乱的搅合成乱七八糟的一团。
位高权重非富即贵的宾客脸色骤变,高声大喊推挤后退,在黑衣刺客挥出一片寒光前,冲出来保护主子和客人的侍卫表情狰狞高举长枪,贯穿了刺客的胸膛穿插在地面。
“我儿!”
宰相李鹤脸色骤变就要上前,却被人挡在身前。
“殿下。”
士兵背冲主人客人,举起武器牢牢护卫住身后,悄无声息出现在主人身侧的暗卫头领,表情可怕握紧刀柄死死盯着那群刺客。
竟敢在殿下大婚这天捣乱,那些恶臭卑劣的混蛋!
“去保护轿子。”
一直沉默的人开口,她嗓子却不如女子柔媚,咬字尾音习惯含糊,低沉中别有一番滋味。
幕皱眉无法赞同,这种时候他更应该保护在殿下身边:“可是……”
“我这里不需要你。”
背朝众人面朝前方的人转头,黑发如鸦,入鬓的长眉,狭长张扬的凤眼眼珠两点如墨。
里面十足的嘲讽落在暗卫身上变成了某种令人脊背发寒的温柔,鼻峰挺直下朱唇轻勾。
她说:“去保护轿子,这是我说的第二遍。”
“……是!”
猛地低下头避开上方的视线,暗卫首领屏住呼吸握住刀柄,瞳孔紧了紧,随着沉默冲去花轿前救场稍纵即逝。
一个黑衣刺客注意到高贵的皇女竟然没有人保护,立刻抓住机会伤了几人冲了过来。
杀气四溢的双眼映照出宫九虞的脸。
能得手。
她想,一定能得手!
距离在拉近,呼吸沉沉遏制在喉咙,时间都仿佛慢下来。将力量凝聚在一点的刺客面罩下情不自禁扬起笑容,挥刀攻了过去!
“——”
金属划过刀鞘的声音。
夺走他人生命带来的血腥愉悦和激动还在胸口跳动,视野却飞扬上天空,奇怪地在空中垂视着下面的鸦黑长发飞散,又落回肩头,手中长刀滴血的人。
哎?
一开始那个皇女手里有武器吗?
为什么上面还流着血?为什么……我会看到自己的身体……
断裂的刀面如镜子,倒映着那刻双眸转变为错愕的人头。
“砰。”
掉落的人头砸在地上,血一瞬间从碗口大的伤口喷洒上天,轰然倒地的尸体涌出来的红色填满了地砖上的沟缝。
单手执剑的人轻轻甩掉上面的血,大红喜服裙裾微动,鸦发如墨蜿蜒在胸前的人脸上犹带微笑,回过身看着已经吓到瘫软的宾客,另一只手擦去脸颊上湿热的血,凤眼弯起。
“让各位受惊了,婚宴继续。”
几个大臣脸皮抽了抽,嗓音颤抖:“殿下,死……”死人了啊,而且还有刺客!
“臣等年纪已经大了,不如让小辈留在这里,我们就、是吧。”
“对对对,殿下,臣等先行告退。”
宫九虞接过仆从双手递上的剑鞘,手腕一转,长剑与剑鞘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缓缓入鞘,她看着众人冰冷宛如看着死物,声音却温柔细软:“不过是死几个人罢了,这点小事家仆很快就能收拾好。”
“各位不必担心,先去宅邸小坐片刻,本殿下稍后便来。”
“……”
死几个人……罢了?
众位大臣家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胆寒的扫过一身喜服雍容华贵的宫九虞和她脚边的无头尸体,发个抖后颤着腿相携进入宅邸。
宰相李鹤看了眼宫九虞,在对方的笑容下压下担忧,也转身进府。
等人走了,幽黑的双眼低垂,将冲到靴底的血映入眼中,长长的睫毛遮出一片莫测的阴影,再抬头望着轿子时笑容已经消散。
风华霁月的脸阴鸷冰冷。
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