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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祠堂

  入了夜整个向宅寂静异常,连虫鸣声都没有,月亮的光线被乌云遮住后更是一片漆黑。只能看见黑洞洞的阴影和房屋的剪影。

  向大财轻手轻脚地步入客人所休息的院子,自认熟门熟路、软底的鞋子没有露出一点声响。

  他慢慢朝着三间厢房而去,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走向了司徒婠的那一间。

  瘦削的手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竹质的长管,一段削得尖利。他将尖利的那一端伸进了窗户纸里,利落的戳了个洞,嘴唇凑到竹管另一头轻轻往里面吹气。

  屋里的情形就是柯山背着手,站在门前,冷眼瞧着这东西伸进来,一阵淡淡的烟雾飘出管子。

  确认烟雾弥漫了房间后,外面的人迫不及待的推开门要进来,柯山正要吓吓他,冷不防听见一声婴儿嘹亮的啼哭声。

  “哇——哇——哇!”足足三声,突兀地响起,又戛然而止。

  这声音像一道利刃撕破了静谧的黑夜,中了迷药的司徒婠没有醒,隔壁的楚羿却被惊醒了。

  他疲惫极了,但是不敢睡得很深,听见声音几乎是吓了一个激灵,一只手稳稳的按住了他弹起来的腰身。

  “什么声音?”楚羿迷迷糊糊地问。

  林隐拍了拍他的腰,轻声道:“嘘——”

  楚羿确定刚才是有婴儿在哭,十分嘹亮,稚嫩又凄厉。

  外头刚要行不轨之事的向大财脸色一变,身形竟似摇摇欲坠了的枯木一般。

  “艹!”他咒骂了一声,动作利索的转身离开。脚步仓惶,深一脚浅一脚急匆匆地离开院子。

  他走时明显慌了神,动静不大,但是就在楚羿的房门外,楚羿听见这声音就能猜到之前发生了什么。对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不见了。

  熟悉了黑暗,隐约能够看见身边林隐的脸。楚羿眨了眨眼,用气声问:“他走了。”

  “嗯。”林隐应声。

  楚羿坐了起来,因为睡姿比较放松,经常翻身导致这仅靠一只带子系住的里衣松松散散的。

  他看着门外的方向,心里觉得毛毛的。“刚才我好想听见婴儿的哭声?你听见了吗?”

  这时候月光露出一点头,屋子里重新变得明亮。睡在里头的林隐侧身对着他,平静的点了点头。“是的,我也听见了。”

  “怎么回事,有人生孩子了?”楚羿第一个想到的是安上一个合理的解释。随即想到别的,“刚才外头的是想做什么,司徒婠——”

  他慌张的掀开被子下床,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到门口拉开门跑了出去。林隐静静看着他着急忙慌的样子,不紧不慢的起身下床跟上去。

  隔壁屋子门关得好好的,楚羿的身高对着门的位置上,在脸颊水平的地方看见一个豌豆大小的小孔。

  他一把推开门,预想中的情况没有出现。屋子静悄悄的,一道轻浅的呼吸声平稳的响着,身体透明泛着淡淡白光的柯山站在窗前,目光望着外面的某个方向。

  楚羿睡糊涂了,一时间忘了还有柯山在。有她在自己何必操心呢,向大财估计是觉得司徒婠一个女孩子比较好的手,才先向她出手的。只不过应该受到了柯山的阻止。

  “没事吧?”他进了屋子,门敞开着,倾泄一室清辉。

  柯山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身,“没事,他听见那个声音就跑了。”

  楚羿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从窗外看过去,入目只是高高的院墙,和隐约露出来的的屋梁房顶。

  正疑惑,柯山说:“整个宅子里没有一只鬼,唯有那里——”

  “哪里?”

  “——阁楼。”

  他努力眯起眼睛,实在看不清楚。林隐随后进来,站在屋内,轻轻嗅了嗅,说:“是迷药。”

  “应该是那向大财欲行不轨,我还以为是你出手将他赶跑了。”楚羿对柯山说。

  “吾是想教训他一番的,可是他进来时听见了那个声音,就走了。”

  “那个小孩是人是鬼?”楚羿觉得有点邪乎,大半夜的婴儿只哭三声,他感觉背后凉嗖嗖的。

  “是个婴灵。”柯山说。

  林隐跑到床边查看了一下司徒婠的情况,见她中了迷药陷入昏睡,跟楚羿说了这件事。

  “吾害怕吓到她,有意让她昏睡。没想到那人没进来,啧……”

  柯山似乎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竟直接穿过窗户变得墙,向外面的某个方向过去了。

  楚羿想了想,也跟了上去,不过走的是门。

  向大财飞快的跑出了院子,脸上都是焦急的表情,这时候他才发现了这个院子的反常。

  安静,太安静了,没有一点声音。连一丝丝的虫鸣和蛙叫都没有。

  压下心里的慌乱,他穿过一条条小道,朝着最西边的院落走去——那里修着向家的祠堂。

  祠堂其实是个单独的院落,乍一看跟普通的祠堂没什么区别。院门敞开着,站在外面就能看见大殿里摆放着林林立立的黑色排位。血红色的朱砂刻着字,远远瞧着十分渗人。

  这个院子在府中最偏僻的地方,后边就是一片竹林,参天的林子遮住了光线,黑漆漆的影子投射在院子里。院子外面一圈高大的槐树几乎将院子围住了,茂盛的树冠穿过院墙伸进了里面。上面挂着红色的三角旗幡,无风自动,十分诡异。

  向大财止步于院门,不敢进去。他在原地走了几圈,焦急地四下张望,似乎在等待什么。

  跟着柯山一路过来的楚羿正巧看见向大财正在院子门口徘徊,不知道是不是后面竹林挡住了月光的缘故,整个院子黑洞洞的,向大财瘦削单薄的身影几乎要溶于黑暗中。

  楚羿藏身在拐角的花坛后面,距离很远,对方发现不了他。

  倒是柯山轻飘飘的过去,直接在祠堂晃荡了一圈回来。

  与他擦肩而过时,向大财打了个哆嗦,后颈的白毛汗都起来了。

  “里面是什么?”楚羿问回来的柯山。

  柯山抿抿唇,白色的虹膜和眼珠让他的眼睛没什么神采,视线也有些涣散。方向确实看着林隐的。

  楚羿没发现这一点,目光专注于柯山。

  “里面是一个阵法,及其阴毒,靠着嫡亲血脉镇压着这里的风水不流失,使这个本该是一片死气的宅子聚财纳阴。”

  楚羿似懂非懂,直觉这是自己不该去了解的也无可奈何的事实。想了想道:“那我们回去吧……”

  柯山也不想多管闲事,这些人被反噬是迟早的事,反正与他无关系就是了。

  正在这时候,几个身影匆匆的从另一个地方跑过来。三个人,抬着用麻袋套住头的女人。

  女人穿着中衣,软绵绵的不知道是死是活。被三个仆人抬过来。

  “快快快!”向大财不安地催促着。

  几人手忙脚乱的进了院子,冲着祠堂去了。

  楚羿瞧着情况不对,这时候柯山突然顿住了,表情凝重地问:“你们走时可有看好阿婠?”

  楚羿眼睛一眯,看看林隐。

  林隐一摊手:“我关了门。”

  再一转头,那个被抬着的女人一下子就变得熟悉起来,尤其是那手腕上绿油油的翡翠手镯。

  柯山快的像一阵残影,消失在他们眼前。

  楚羿也怒了,顾不得隐藏追了上去。“他要做什么?”

  大半夜将人套麻袋带到这种地方,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没准里面那阵法需要用活人做引子什么的。

  正对着祠堂的院子中央是一口井,院子经常打扫,一点枯草都没有。向大财带着人进来,三个仆人熟练的将司徒婠抬过去,绕开井进了祠堂。

  “扑通”一声,人被扔在地上。已经有要醒的迹象了。

  “怎么回事,这段时间进食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一个奴仆忍不住嘀咕。

  几人虽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事了,但是踏进这个地方还是本能的恐惧。另一个紧紧挨着同伴,也说:“是啊,今晚离上次也不过才半年之久。从之前的一年一次,到现在的半年一次,以后会不会更频繁?”

  “算了,别说了。”另一个说,三人不敢进去祠堂,缩在外边的台阶上。

  向大财没有听见他们的嘀咕,屋子在里头上香祭拜。三根香整整齐齐的插到香炉里,他嘴里念叨着什么,专心致志。

  这时候无缘无故起了一阵大风,院外的槐树摇晃的影子张牙舞爪,向地下索命的厉鬼,经幡也随着猎猎作响,一时间竟比之前还要诡异万分。

  三个奴仆坐在外面吹着风,感觉耳边回荡着厉鬼的哭嚎,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胆子小一点的一个差点哭出来。

  被丢在地上的司徒婠感官慢慢回笼,她挣扎着动了动,身上雪白的里衣散开,露出里头水红色地肚兜。

  一双手稳稳的扶住她,头上的麻袋被摘开,对上的是柯山那双无神的白色眼瞳。

  她四下看了看,就发现自己置身何处,那一阵阵怪风吹得她有些冷,却并没有听到哭嚎声。那边三个奴仆吓得不行,缩成一团要往祠堂里挤。没有人注意到她。

  “这是怎么了?”她问柯山。

  柯山没说话,冷眼看着那群人吓得面无人色,才扶着司徒婠要离开。

  楚羿跟林隐进来时也觉得这风有些不对,而那三人似乎没有看见他们似的,陷入了魔怔。

  他知道这肯定是柯山施的磁场,困住了他们。没管他们,上前去查看司徒婠的情况。

  “你还好吧?”他问,目光瞧见对方袒露的衣襟别开了眼。

  虽然在楚羿的认知里这根本不算什么暴露,但是现在社会背景不一样,尴尬的是女孩子。

  司徒婠这才发现,忙收拢了衣襟,苍白的脸更加难堪了。

  楚羿:“……走吧,我们回去。”

  柯山这时候话少,扶着司徒婠缓缓飘向外面。一直吹动的怪风突然变得更加强烈了,楚羿听见了夹杂在风声中的哭嚎和啜泣,呜呜咽咽,断断续续……

  身后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呵斥:“你们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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