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一阵兵荒马乱,安淮乐踉跄地跟着跑出去,简易的担架上,躺着一个青年,过了几息,安淮乐才敢凑过去瞧人。
那人身上的衣服比何子临之前穿得更旧些,面上是一片痛苦的狰狞,但不难看清他的相貌。
这一刻,即使是有些不厚道,但安淮乐还是不免得庆幸。
还好,不是他······
“啊呀,这不是何有金家的刚子么!”
旁的有人喊了声,何有义赶紧跑出去瞧,可不正是他那侄子么!“快快快!赶紧抬屋里去啊!”
何有金是何有义的弟弟,担架上的何小子,便是他的侄子何刚。一阵手忙脚乱后,韩大夫和何有金几人匆匆赶了过来。
刚进屋,何刚子他娘就开始哭嚎:“我的儿啊!你怎伤成这样了啊!”
哭的众人难受,好不容易架了出去,才让大夫静心看病。
外头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这何小子怎么弄成这番模样的啊?”
“嗐,听说是上山,想学他堂哥打头狍子下来,想换些银两。结果是遇上了野猪,幸好老猎户一起去了,不然能不能下来还难说。”
“这时候山上那些兔子野鸡也不少,非要去打什么狍子?”
听着几人的言语,安淮乐心里不是滋味,话里话外也缕清了他们的关系。这何刚子的堂哥,就是何子临吧。
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屋内的啜泣声不断。
“什么!药钱五两多!?韩大夫啊,咱们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能不能延缓一些时候,实在是凑不出来啊!”陈周氏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她家小子失血多了,伤了根基,要用好些补药调着才能好,可这钱怎么拿的出来啊。
韩大夫也是为难:“都是乡亲,你们也知道我为人如何,诊费我都是不收的,可这些药材我确实是没办法啊。”
何老大家看了也不是滋味,对何子临的更甚。
安淮乐听着话,心里像是压了块巨石,他想回去了,回到山下那个小屋子里。
将何子成拉到屋后,细声说道:“何二哥,这个你拿着。”
何子成一瞧,安淮乐手上赫然是几两碎银,心下震惊,赶紧捂住了对方的手。“这钱哪里来的?”
安淮乐苦笑:“这是我自己带的,看何大叔和那人的关系挺好,我这几两银子只能救个急,先借给他们,到时候还了便是。”
安淮乐没说错,虽然爷爷辈儿的不喜欢老大一家,但没分家之前,何家几兄弟相处的都算不错,亲缘深厚。因此对着何刚这个孩子,何有义家没法坐视不管。早在对方抬进来时,何家便已在凑钱了。
纵使何子成知道这钱不该拿,但若现在不及时熬药来救治的话,恐怕何刚得落下病根啊。
何子成并未纠结太久,狠狠的点了下头:“好!我给爹拿去,谢谢你!”
“嗯,我先回去了,待会儿吃饭我就不过来了。”
看着焉哒哒的安淮乐,何子成也不再多说,回了句‘好’,便匆匆把钱给了他爹。
后续的事,安淮乐不想再听了,神色恍然的回了那间小屋子。
天色一点点黑了下来,安淮乐坐在堂屋口的凳子上,没精打采的等着人。
想想,何子临与自己的关系,谈不上亲密。更别说从认识到现在,连一个星期都没有。可安淮乐却还是忍不住,担忧起对方的安危来。
越想越害怕,安淮乐不想这么被动接受煎熬,于是,从怀中掏出一个利器。
手机······
也只有你现在能帮助我缓解一下这情绪了。幸好我不喜欢清理手机的内存,现下缓存的视频、小说、漫画啥的,足够看挺长时间的了。
本想着转移一下视线,没想到就这么入了迷。
天色渐黑,手机的灯光打在安淮乐脸上,明明灭灭,比之话本里说的鬼怪更加吓人,尤其是那脸上偶尔露出渗人的笑容,外加上一声声的轻笑。若是有人见了,吓到失禁也不是不可能。
何子临刚到门口看到就是这样一个画面。好歹是个没开化的,吓得是心中一跳。
转而又想起何子成说的话:安小哥今天一直在担心你。
可这光景,怎么看怎么不像。
“咳咳咳!”
院里安淮乐听见咳嗽,赶紧把手机扔进空间里。刚扔完,就看见夜色下,何子临拖着个重物一步一步,坚实的走进屋里。
安淮乐一脸的惊喜收不住,带着些自己都忽略的失而复得的滋味。“你回来啦!”
“嗯。”
个小傻子,就算知道自己可能会死,这么心大的拿出那宝器玩笑,也实在是太蠢了些。
内心过了几百道弯,何子临最终还是选择无视。转而庆幸自己的房子修得有够远,不然这小和尚不知道被沉了几回溏了。
待安淮乐走到人跟前,才看清何子临身后的是个什么东西。
“这、这是鹿?!”
“嗯,年岁不低,能买个好价钱。”
价钱?
仿佛今天的压抑都有了发泄的出口,安淮乐气的脸都红了。
恶狠狠地质问:“价钱!你就为了钱跑进深山里?你不要命了吗!?”
何子临微微叹气,用那只干净的左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命我当然要了,今儿运气不好,跑到下午才见着这一只呢。”
“这就不是运气的问题!”安淮乐气的跺脚,猛地打掉他的手,大有想跳上何子临的身上敲头的架势。
何子临赶紧安抚好这小脾气。“我错了我错了!我这不是也是为了你吗?你看看,我不是也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什么为了我,你就是为了钱!别让我背锅。”
看着安淮乐气鼓鼓的样子,何子临竟然破天荒的觉得可爱,上手轻轻捏了捏对方的脸,在对方发作前,赶紧堵了话头。“当然是为了你了,不是说好我们一起过日子?作为户主,怎么能光用你的钱呢。我可得把你养得好好的。”
“哈?”
说要一起过日子,安淮乐一直以为是戏言罢了,没想到这个和自己仅有两天情谊的男人竟然当了真。
一时间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气,但好像自己这身份又不太适合。可不气,那自己这一天的提心吊胆又算什么。
何子临好以整暇的看着人,过了两把手瘾后,还不满足,非得要过个嘴瘾。“怎么,是不是心疼我了?我听子成说,你今儿都快哭了?”
闻言,安淮乐心里一慌,来不及纠结的反驳:“哪有,你可别乱说!”
我安淮乐可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有泪不轻弹!
“行了,别站这儿,不想看看猎物?”
说起鹿子,安淮乐勉强稳住内心的躁气。后将‘犯罪’两个字扼死在喉咙里,不自在又好奇的走到鹿前看了看。
一箭穿喉啊,喉间只有一个小洞,血色将脖颈周围的毛皮染红。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被杀死的鹿,挺大一只的。
何子临将野鹿拖进屋里,复又把弓藏好,夜色间,安淮乐倒是没看清那张弓。转头似不在意得问人:“你这小和尚,吃过鹿肉没有?要不要我卸个腿儿下来给你尝尝。”
安淮乐嫌弃的往里挪了挪,“不用了,野生动物大都有寄生虫,还是少吃些好。”
虽说这年头污染不重,但谁又说得清呢,反正安淮乐不愿意吃。早些年,何子临也吃够了这些野物,现在觉得还没有猪肉香呢,既然安淮乐不吃,他也懒得去打理了。
“明儿我要去镇上卖这东西,你去不去?”
“去啊!”
能花钱为什么不去?况且自己打算买房的念头还没消下去呢。
“那我叫你就得起来啊,不许赖床了。”
安淮乐捏紧拳头,看了看那被封喉的野鹿,最终还是没有反驳这污言,悄咪咪‘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本来还没有这么从心的,这气氛一停,再看看鹿的惨状,安淮乐觉得好男不和四肢发达男斗,没趣的很。
“你吃饭没有?”何子临边处理野鹿边问。
正想说没吃的,可余光看见何子临那张脸略带疲色,眼下也有了淡淡的青黑。就要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吃了,你呢?”
“还没,听老二他们说,你没吃饭就回来了,自己做饭了?”
“······嗯。”
嗯的十分没有底气。
何子临挑起一个戏谑的笑,仿佛在说自己不信。
安淮乐没敢看对方的眼睛,别说你不信,我也不信啊。
“咳咳,那不知道还有没有剩菜呢?总不会吃的一干二净了吧?”
安淮乐不做回答。
何子临那醇厚又富有磁性的笑声肆无忌惮得传进安淮乐的耳朵里:“不知可否劳烦我的小表弟,帮累了一天的大哥热一下饭菜呢?”
安淮乐咬牙心一横,自信的应了下来:“好啊,我的老大哥你等着吧!”
说完便跑了出去,在灶房那悄悄拿着打火机,点燃火准备烧水。灶口没对着堂屋,安淮乐一点不担心对方能看见自己的动作。再说了,连手机都被对方拿着,铁盒子也见了,就算被抓住,安淮乐也能自信满满地混过去!
何子临原意只是想逗一下的,哪成想对方还真的跑去热菜了,难道真的会做饭?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竟然还真把火升起来了,这着实让何子临惊讶了一把。见没什么闪失,何子临也就大心的放他去糟蹋,自己抓紧把野鹿身上的东西分解。
安淮乐不要钱得往灶里塞稻草,虽有些辣眼呛鼻,好歹是把水给烧开了。
烧开,就意味着饭好了。
呵,愚蠢的肌肉男,这就让你拜倒在我康大爷的围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