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落跑失败
季晓光时刻记得他现在是个装傻脑袋的小炮灰,理所当然的说不知道他住的地方在哪,然后沈连庭就亲自帮他打听了一下。
被询问的门生随手一指,季晓光的转头就看到小山包下的一间破柴房。
木质小屋灰败异常,像个褴褛的乞丐拱背缩腰,周围堆满了还未劈砍的木头,远远望去就能感到那间柴房的残破。
季晓光想过炮灰会住在什么地方,但着实没想到会是柴房。他好歹是个霄云派挂名的外门弟子,竟连个像样的住人屋子也无,着实是十分悲惨。
不过想来也是,就他现在脸上的疤痕,人家半夜起夜都害怕闹鬼,谁愿意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
“我自己进去吧……”季晓光定下心神,偷瞄了眼沈连庭。
发现他看着破柴房没什么反应,季晓光百般推辞说要自己进去拿东西,终在沈连庭微微颔首后,独自跑进了柴房里。
而沈连庭缄默的伫立在不远处,随后抬手将枭鸟唤了出来,低声吩咐几句,便将他挥之而去。
“咳咳,我去这里可真够破的。”
季晓光小心关上破木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柴房里果真阴暗又破败。
屋子里灰濛濛的一片,只有一扇漏风的四角窗照金些许光亮。四分之三的位置堆满了木头和干草,有一小片地方铺着破棉絮,应该是炮灰睡觉的“床”。
季晓光透过门缝看了眼依旧在不远处站着的沈连庭,确认他不会过来后,才去翻那床破旧的棉絮被子。
他没有急着逃跑,而是翻找了片刻。
心想虽说是炮灰,但按照常规小说的套路来讲,总会有一两件留下了的传家宝贝吧。
就算没有这种东西,翻到点私房钱当跑路盘缠也是好的啊。
“书穿穿成负资产仅此我一个吧。”
季晓光还真想多了,这里除了木盒里的几块铜板,他连片纸都没找到,真是穷到外婆家了。
“算了,有总比没有的强。”他怕逗留太久惹沈连庭怀疑,拍了拍新绸衣上的灰尘,直径抱着木匣子爬到窗户上面。
季晓光也顾不得狭窄窗口上的积尘,探出头去大概测量了一下,正好可以容纳一人的身量出去。
破败的窗棂外是一望无际的丛林,隐隐约约能看到条幽深小路,在一片俱寂中伴随着清风沙沙作响。
顺着这条路下去,大概是霄云派后山的位置。季晓光来不及细想,先离开这最好,越远越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季晓光一手怀抱木匣子,单脚踩在咯吱作响窗框上,势在必得的笑道。
“自由,我来了。”
季晓光小算盘打的啪啪作响,心想凭借现代人思维这个金手指,他就不怕饿死。
不管怎样先逃离沈连庭的魔爪再说,其他的都可以从长计议。
但还未等他闻够自由的味道,徒然间被拉回现实。
“你这是做什么?”一道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季晓光正卡在窗框上半出不出,额头上微有层薄薄的汗,他轻喘了口气,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随即抱怨的喃喃道。
“当然是跑了,不跑我等着沈连庭弄死我呢……”
随后,季晓光身形一顿,雷劈似的大叫一声,吓的差点从窗棂上掉下来。
他转头惊呼:“你,你你你谁啊!”
只见季晓光下头站着位细皮白脸的隽秀少年,正抬着神色飞扬的桃花眼,不修边幅的倚在柴堆旁,仰头看他。
“我?”少年双眉微挑,用食指指着自己奇怪道:“我是飞奴啊,我们一直住在一起,你这是何反应?”
季晓光没想到这炮灰倒霉催还有个室友,也不知他何时进来的,竟这样无声无息的站在这里。
他看着炮灰的朋友,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干巴巴的解释缘由。
“我,我脑子撞坏了,从前的事情记不清……”
边说着季晓光还略微打量了番飞奴,虽说他穿的是同炮灰一样的破布烂衫,但长相白嫩,五官精致,怎的和炮灰一样睡在柴房?
他回忆起刚穿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被那胖子踹出来的屋子,摆饰用具简单,同沈连庭金玉古玩的上等厢房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但那房间整洁清明,总好比这破柴房了四处灌风的局面好,大抵就是霄云派外门弟子正常的居所。
见季晓光眼中的探索,飞奴伸手摸了摸脖颈,似有些不自在的说。
“你还真什么的不记得啦?你我二人在柴房睡了有些年岁了。”他顿了顿又说:“同门都不待见你我二人,算是同病相怜了。”
季晓光发问:“同病相怜?怎么说……”
飞奴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他们说你不好看,而嫌我太女气,总叫我梳个垂云髻,下山去青楼卖身。”
的确,季晓光再次细细打量,飞奴确实长相精致,但眉眼过于细秀,身颈修长,不像个修仙门生,到像个勾栏里的小倌。
不过他也仅限于长相娘气,说话举止到正常。还有股子不管驯服的泼皮劲,另类又奇怪。
飞奴似乎对他“失忆”的事情并未多问,而是后退几步,看着依然扒在小窗棂上的季晓光说:“你这是要做什么?”
现下这幅模样被人撞见,季晓光想跑也跑不掉了。又怕现在自己的性格与炮灰相差太大,被飞奴看出不妥,只能跳下来,打了几个哈哈。
“我来拿点东西。”说着拍了拍臂弯里的木匣子:“正要离开呢。”
季晓光心里着实不安,但这谎话说的极其自然,面上也脸不红心不跳。
“那你。”飞奴挠了挠脸,四指弯曲,用大拇指指了指后头的破木门:“为何不走门。”
现下,小小柴房内除了一堆干柴,就只有这一门一窗,淡风卷着尘土丝丝的往里头灌着,时不时发出呜咽声。
走窗不走门,季晓光后悔说他失忆,倒不如说他装傻来的轻松。
气氛一度陷入尴尬,季晓光清透的瞳子乱瞟,他清了清嗓子,强行略过这个问题。
“那个,外面还有人在等我,找时间再聊哈。”
他走是走不了了,还是先离开这里吧,沈连庭那尊大佛还在外面等着,再不出去可能小命不保。
“唉唉唉,你别走!”听到季晓光要走,飞奴突然急迫起来,一下子扑到他的腿边,不停挽留。
“你干什么?”飞奴抓着他短袍的下摆不撒手,季晓光晃的脚步不稳。
这时飞奴突然咧嘴一笑,露出齿贝白牙。伸手扶平季晓光被他扯皱的衣摆,一脸献媚讨好。
“我知道,外面那位就是宣国的六殿下。你今儿走大运被他瞧上,我们相依为命这些年,不管怎样你可不能丢下我。”
“这……”
季晓光有些不知所措,估计今天沈连庭对他的所作所为早在霄云派传遍了。
现下飞奴的意思是想让季晓光帮他脱离苦海,被人欺辱的日子确实不好过,所以救命稻草似的抓着不放。
可如果让飞奴同他待在一起,想要逃出沈连庭的手掌心就更难了。
飞奴看季晓光面露难色,扑通一声跪在他脚边,十分郑重的说道。
“我求的不多,给你端茶倒洗脚水怎样都好,我知道你现在失忆,全当我是陌生人,不怪你为难,但我着实没有办法了……”
“你先起来,跪我做什么?”
季晓光身为一个现代人,那受得了古人这一套,说跪就跪,还是跪他这个昔日的炮灰壳子。
提到炮灰,季晓光心里其实是有愧疚的,莫名其妙占用了他的身体,顶替他的身份,还不知炮灰的魂魄是否尚存。
虽然炮灰悲惨的人生没什么好留恋的,从头悲到尾。可他留下的这一点人和物,季晓光也想妥善处理。
“你先起来。”
季晓光拽着飞奴的双臂想让他起身,但飞奴死活不肯,还说季晓光不答应他就一直跪着。
飞奴眼眶里湿润打转,纤瘦的身体被满是补丁的袍子裹起来,白净的脸上又黑又灰的沾满脏污,瘦的像个小猫。
如果季晓光走了,就只剩下飞奴一人,守在这小小柴房,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可能会饿死病死,也可能就这样孤苦一辈子。
想到这里,季晓光垂头咬咬牙,拉起飞奴的手使劲向上拽,但他底盘好像稳如磐石,明明和季晓光一样瘦弱,却怎么也拉不起来。
季晓光无奈,只能哀叹一声道:“好好好,我答应你,不要再跪了。”
“太好了!”飞奴闻言欢呼一声,一双桃花眼灼灼发亮,蹭地从地上跳起来。
季晓光:“……”刚才可怜兮兮的模样去哪了?要不要变的这么快啊。
“但我要和你事先声明白。”
他没让飞奴高兴太早,眯眼露出一副小时候吓唬基佬弟弟的表情,伸出食指低声道。
“我答应也没用,你的去留要问过沈连庭,不过他性情阴晴不定,连个笑脸都没有,你要小心才是。”
飞奴诚惶诚恐的点点头,似乎对季晓光的话深信不疑。
季晓光又恐吓似的说起沈连庭如何如何不近人情,想叫飞奴知难而退。
心道飞奴也不必非要跟着他,若是惹到沈连庭不悦,指不定还要搭进命去。
等日后私下里塞点值钱的东西给飞奴,他跑下山去也能过活。
但这飞奴只点头听着,没有半点退却的意思,还殷勤的接过他怀里的黑匣子,狗腿子一样对他笑。
季晓光终于是没办法,左右还是要看命,只能领飞奴走出破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