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臭死了
洛安坐得端端正正,无论是从肩膀还是后背都没法让人挑出一点毛病。浅蓝的眼睛被阴冷的灯光照出几分淡漠,他的薄唇微微上勾,露出个既不亲昵也不疏离的笑容。
宴老爷子的脸色一暗,他对上洛安的视线,心里啧了一声。
不得不说,宴靳这小子其他方面都不行,只有挑人的眼光不错。不过……老爷子的神情依旧严肃,挑剔地审视着对方。
太过心高气傲,总是要被社会教育一番的。
“小洛啊……”老爷子的手敲了敲桌子,“之前你住院了,爷爷没去看你,你不会怪爷爷吧?”
这话说得洛安无论怎么回答,都是会被他的话题牵着走,洛安低下头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的手指:“自然不会,爷爷您老人家实在不宜太多走动。”
“再说了,我也没受什么大伤,不至于劳驾到您老人家。”洛安的声音很温柔,却偏偏软硬不吃。
被迫蹲在一边的宴靳担心地用余光扫了洛安几眼,然后又装作乖乖的孩子,坐得笔直免得老头子再拿他来开刀。
老爷子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他眯起眼睛仿佛要看透面前这个截然不同的洛安,咳了几声,正打算开口。
洛安就又浅笑着却不容拒绝道:“爷爷要是没事,我就先回公司了。最近堆积的工作有点多。”
“……好。”
没办法把人留下来的宴老爷子也只好放人,他拄着一根拐杖站在窗前,历经沧桑的眼睛正一丝不苟地盯着洛安风轻云淡的背影,心头微沉:“宴靳,你给我说清楚,你和洛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宴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地瞪着不成器的宴靳,甚至被气得都想拿拐杖打对方一顿。
以前洛安和宴靳虽然也是表面夫夫,可最起码外面的面子还是会给足的,怎么出了一次车祸,两个人的关系就彻底恶化了?
这实在是不能让他不怀疑自己的孙子。宴靳是个什么性子,他可清楚得很,不过没想到一直以来把人养到地下不会让人发现的洛安居然也有一天会把包养的人带到明面上来。
想到这里,宴老爷子就彻底皱眉,他用力地敲敲脚下的木板,声音更冷:“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踩到洛安底线的事情了?!”
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不然洛安这个孩子不至于连戏都不愿意做。
宴靳被质问得也是一愣,他摸摸鼻尖:“我没有,我不都和你讲了吗,我和洛安都是失忆了。”
所以他两现在和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们之间还有个婚约。
但这婚约……宴靳虽然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了,却还是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他和洛安好像一开始就是协议结婚,两人相处得也不错,各玩各的没什么干涉对方。
按照这种发展,洛安最多也就是不喜欢他而已,可宴靳不能明白为什么自从那天之后,洛安看他的眼神就夹杂了厌恶,不仅仅是厌恶还有一种令他喘不过气的恶心。
似乎只要看见他,洛安就感觉到无比的恶心,恶心到要马上逃离。
宴靳的呼吸一顿,他垂下头余光正好瞥见洛安毫不犹豫上车的背影,心莫名其妙得更难受了。
老爷子看着宴靳这垂头丧气的样子,愕然不已,早已被时间刻满皱纹的手紧紧地握着拐杖,他眼神复杂地盯着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孙子,心中某种猜测更加确定了。
“宴靳,你这小兔崽子是不是喜欢洛安?”
想来也不是不可能,洛安和宴靳从小一起长大,或许对对方有好感也从来没有认真地去感觉,反而认为理所当然。
不过想想刚刚洛安那油盐不进的样子,宴老爷子忍不住后悔。没事为了宴靳这臭崽子出气干什么?就冲着今天洛安这态度,估计原本就不好的印象又要打不知多少折扣了!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宴靳这才回过神他赶紧走到爷爷身边,明显没听见刚刚他问得问题,和宴父如出一辙的眼睛对上老爷子凌厉的目光,不躲不闪。
“爷爷,你要没事我也先回去了。”
“……”宴老爷子已经不想和这两人计较了,他赶紧把人从自己的书房里赶走,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又控制不住地长叹一声。
原本已经准备好一切的管家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书房门,询问:“老爷,那你特意为洛少准备的海鲜还要做吗?”
“做了分下去给张嫂他们吃吧。”宴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书柜上拿出了一本看着就非常有历史感的书,他朝着管家摇摇手示意对方进来陪他聊聊天。
“你说这两小孩真的能在一起吗?”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管家却是一边为他泡茶一边镇静地回答道:“宴少和洛少本来就不是很适合。”
“当年要不是为了两家合作的保证,估计洛少也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但是他们的契合值高达百分之九十,这无论是放在哪一对情侣身上都是必成的节奏。”说到这里宴老爷子都忍不住咬牙切齿,他像个三四岁的小孩,用力一拍桌子硬生生把书给移了个位置。
“真不知道他两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老管家早已习惯了老爷子对于宴靳和洛安的恨铁不成钢,他把新冲好的茶推到老爷子手边,再把已经凉掉的那杯放到托盘上。
“洛少相比于爱情,大概更爱事业。宴少也差不多,两人的事业心都太强了。”
……
他们的窃窃私语自然是没办法传到别人耳里的,至于被评价更爱事业的洛安现在正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他的面前站着得正是才从节目组回来满头大汗的张易筠。
冰凉的眼眸染上几分笑意,洛安拍拍身边的位置,张易筠就乖乖地坐到了旁边,他侧过头乖巧的眼眸里似乎带着几分别人看不懂的狼性。
洛安还没问什么呢,张易筠就突然伸出手搂住了洛安的肩膀,哨兵特有的味道很快就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弥漫开来,黑色的眼眸里似乎盛着足以溺毙的深情。
“洛总,这次把我塞到节目组,是为了恶心……宴少吗?”
听见宴少两个字,洛安的眼底就一冷,不过脸上的神情依旧,他调戏般地伸手捏住了张易筠的下巴,又轻又热的呼吸就像千万只蚂蚁爬着对方的耳垂上:“怎么了?吃醋了?”
从来都没有和人这么近距离的张易筠浑身一僵,他咽下一口口水,连动都不敢动:“没……没有……”
他哪里有资格去吃醋呢?宴少可是洛安名正言顺的另一半。
“真的吗?嗯?”调皮的眨眨眼,洛安越来越靠近脸都红成太阳的他,薄唇像是不经意那样擦过对方的耳垂,薄情的嗓音似乎都染上了几分懒散,“你这样说,我可是会很伤心的呢。”
张易筠几乎都要变成了一尊雕塑,他本来还搂着洛安肩膀的手都不知所措地开始纠结到底要抱上去还是干净松开,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对上那漫不经心的眼眸,杂乱的心突然就平静下来。
何必动真心……洛安一看就知道只是想和他玩玩……而已。
越到后面张易筠的心就不由自主的越冷,他难得强硬地推开了似笑非笑的洛安,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洛总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洛安怎么可能看不出张易筠对自己的抵触,不过他也不在意。瞧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他张大嘴打了个哈欠就摇了摇头拒绝了张易筠的好意。
“好了,好好休息吧今天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的洛安就要走,似乎真的只是包养人来调戏一下,不会真枪实弹地做点什么。张易筠注视着彻底消失的跑车,高高提起的心终于回到了原位,他躺在沙发上,鼻尖萦绕着残留的余香,笑容有点苦涩。
大概没有哪只金丝雀能比他更加失败了吧?明明是个哨兵,却被比自己柔弱得多的向导包养。
星星挂在深黑色的夜空中,洛安坐在一个角落与那群群魔乱舞的人显得格格不入。看着差不多要凌晨三点了,洛安这才微蹙眉心,实话说自己也不是很喜欢这种吵闹的地方,奈何合作方居然选了这里。
既然这样他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不过没想到这群人能闹这么久。心里叹了一口气,洛安又端起面前这杯几乎没喝多少的酒,轻抿一口。
又刺激又辣的酒精迅速占领口腔,洛安揉揉眼角顺带抹去溢出来的生理盐水,事实证明不睡觉是真的不行的。
洛安打算用上厕所的方法溜出去先待一会儿再回来,结果没想到脚刚出大门呢,就撞到了本来应该在本家陪着宴老爷子的宴靳正搂着自己的小情人。
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染上了几分讥讽的笑意,不过也仅仅是如此,洛安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似乎根本没看见惊讶的宴靳。
宴靳看见洛安的时候也是一愣,不过他也知道有些合作方确实喜欢到这种地方来谈合作,虽然他心里不喜欢也不会去责怪洛安。
不过下一秒洛安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就特别敏锐地闻到了一股臭到不行的味道,脸色一黑。直接松开抱着小情人的手,死死地拽住洛安的手腕,咬牙切齿:“你找人做了?”
洛安原本脑子还不清醒,一下子就被他这话给气醒了,他扭过头:“宴少,不要把所有人都当成和你一样的精虫上脑如何?”
“那你身上怎么还会有别的哨兵的味道?臭的要死你知不知道!”
“可能不小心粘上的,还有什么问题吗?”洛安挑挑眉示意对方放开自己的手,清冷的目光扫过站在一边显得楚楚可怜的小孩子,“让一个向导这么可怜,可不是你的绅士风度呢。”
宴靳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平常面对这种话都能笑着应付过去,结果说得人一换成洛安,就马上变成了一个一点就炸的炸药桶。
他咬牙切齿地想要靠近洛安,洛安却是笑着摆摆手,像只抓不着的萤火虫一下子就消失在了这条过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