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门第七章:搬离(师兄离舍远行,师弟留恋不舍)
放走李海后,谢江秋将小皮鞭放进自己的百宝匣,然后拉着晏星河坐到桌边,又不紧不慢地倒了两杯水,一口一口地饮了,才对晏星河笑嘻嘻道:“刚刚还要多谢师兄给我这个机会出这口恶气。”
晏星河低垂着眸子转了转茶杯,而后轻声叹气:“到底还是我太纵容你了。”
是了,他从第一次进门的时候就知道谢江秋是在公报私仇。身为大师兄,他本应该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指责谢江秋行为不妥,不过抛开大师兄的身份,单论关系的亲疏远近,他却是要站在谢江秋这边的。
谢江秋为人看着好相处,和谁都能聊得来;实则性情高傲,最是看重脸面,就算生气了也是笑嘻嘻的模样,就不知道背地里会怎么把人捆起来“大刑伺候”了……嗯,李海刚才算是身体力行地体会了一把。
“嘿嘿,我就知道师兄最好了。”谢江秋捏捏晏星河空出来的手一只,然后又问,“师兄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李海?”
“噗——咳咳咳……”可怜晏星河刚喝下一口水,就尽数喷了出来,嘴角、衣领、地面上全是水渍,看起来好不狼狈。
晏星河放下水杯,用衣袖擦擦嘴角,目光不自觉地瞟向窗外:“不知道。”语气倒是十分平淡,与外在表现严重不符!
谢江秋满脸黑线,感觉匣子里的小皮鞭又在蠢蠢欲动。
“没、我真不太清楚,”晏星河急忙解释道,“就是晨练休息的时候凑巧听到有些女弟子在谈论而已。唔,师弟你也不用太过较真,不过是些话本而已。”虽然话本里小师妹身下能长出那等“伟岸之物”听上去十分恐怖就是了。
谢江秋怒极反笑:“没事的,师兄,我很看得开的,我一点儿都不生气。”
晏星河喝一口茶,心道看着一点儿都不像没生气的样子。
谢江秋平复一下心情,反正话本早就一传十十传百了,李海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还能有什么办法挽回吗?当然不能。既然如此,还不如学学大师兄,只要顺其自然,看开点,啊,整个世界都是美好的。
晏星河看着谢江秋的表情在十秒之内从愤怒转为释怀再变成愉快,心里十分疑惑他是怎么做到的,殊不知谢江秋在此时已经将他立为了人生标杆。
谢江秋喝了口茶,然后悠悠地对晏星河道:“师兄,我一开始见到你就很想说了,你这头发到底是谁给你扎的,怎么跟狗爪子刨的似的,这么乱。一点都不把师尊的白玉发带当回事儿是吧?”
晏星河:“……”默默放下水杯。他能不能说谢师弟口中的狗爪子其实就是师尊的贵手?显然不能。
谢江秋狐疑:“师兄你怎么不说话?”莫非真的是哪个小妖精给梳的才不好说也不愿意重新梳?那可不行!他身为晏星河同门同寝的师弟,要誓死捍卫师兄的正直形象!
于是乎谢江秋非常热心肠地上前把晏星河发发带拆了,打算充分发挥自己身为无邪峰第一花美男的手艺给自家大师兄整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帅气发型。
晏星河看着铜镜,十分抗拒:“谢师弟,算了吧,我不适合这发型……”
谢江秋眉头一皱:“大师兄你这说的什么话?怎么会不适合?适合得不得了!无邪峰师尊同款发型,保证外头的女弟子看了都说好!”
晏星河扶额:“我觉得还是高马尾适合我……放下头发来总觉得太过成熟了。或许再过个四五十年,我就可以不用扎起头发来了。”说到这儿,他又忍不住地笑,“可能到时候我头发都掉光了都说不定?”
谢江秋替他绾发的手顿了顿,然后毫不留情地在他的头上弹了个重重的脑瓜崩,疼得晏星河直抽气。
“瞎说,还头发掉光呢,到时候别头发太多太重难打理又哭着来让我给你扎头发,等到那时我忙着和其他女弟子好,才不理你。”谢江秋嘴上说着难听的话,手上却是认认真真地给晏星河束好头发。
两人不再言语,谢江秋也只是闷不做声地帮着晏星河收拾为数不多的行李,直到最后将一切都装好了,连半个时辰都没过去。
谢江秋思索片刻,然后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一本书,上书四个大字——《百花图鉴》,后珍而重之地把它放进了晏星河装满小竹船的百宝匣。
“你要是在师尊那里练功练得无聊了,就拿出来看看。”谢江秋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嘱咐,“不过,千万别让师尊看到,不然指定没你好果子吃。”
看着谢江秋的灼灼目光,晏星河心里感到十分疑惑,不就是一本赏花图鉴么?至于这么小心?不过想来他也不会有所谓的“练功练得无聊”的时候。为了不辜负谢江秋的一份心意,晏星河还是点点头收下了这本书,然后在谢江秋不舍和期待的目光中背着行囊去往了山顶小屋。
谢江秋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年迈老母亲,纵然有不舍,但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就差他老泪纵横地喊几声晏星河的名字了。纵使从他的宿舍去往师尊住所甚至不用一刻钟……
晏星河摸摸脑袋,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然后下一刻,他就被从后面扑上来的谢江秋抱了个满怀。
“好啦好啦,别闹了,快回去吧,”晏星河轻笑着拍拍某个闹小脾气的师弟,“又不是见不着了。”
谢江秋闷闷地应了一声:“你要是过得不好就回来,我给你留一半床位。”
晏星河哑然失笑,心想他不会过得不好的,但嘴里还是应下了某个关心则乱的师弟。虽然他总觉得等他走了之后那一半位置就会迅速被谢江秋拿来堆衣服……
咳,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两人仿佛丈夫临走即将分别的爱人,叽叽歪歪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晚,月色朦胧,晏星河才前往余清衡的住所,殊不知余师尊已经在房间里等得黄花菜都凉了,还没有等到一向守规矩的小徒弟出现在自己面前。
余清衡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书里的相关内容,翻来翻去还是没发现什么新的内容,说实话,即使身为炼虚大能,但他实质上也只是个活得久点儿的人,在没飞升之前一概而论——都是肉体凡胎。
简单点说,他就是有点想睡觉了。
重生之前逃亡一月历历在目,那段时间他几乎没合过眼,精神高度紧张,就怕哪儿冒出来个哪哪的长老掌门或者是哪个走狗屎运的捅他一刀就捅死了,这说出去多难听。现在好不容易重生,有一个舒适的环境,舒适的身份,此时不睡,更待何时?
从来没有等人观念的余师尊难得地在睡意之中说服自己“只睡一小会儿”,然后就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
于是乎等晏星河到了竹舍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余清衡把自己的半张脸埋在臂弯里睡得正香的样子,
余清衡听着外头的细微动静,就知道是晏星河来了,但他没醒,他浑身都累,除非沈青烟今天亲自上门主动提出想吃他亲手做的饭菜他才会考虑一下醒不醒。
他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和衣物摩挲的沙沙声,最后听见的是窗外清风吹过竹叶的声音。在这样一个并不算绝对安静的环境下,明知道有人就坐在自己的面前,余清衡还是放任自己陷入了深沉的黑暗。
他睡了大概一个时辰,睡得很好,主要是因为没有奇怪的东西进入他的梦里。在对他来说过于短暂的一个时辰里,他只梦到了无邪峰那潺潺的流水,以及在朦胧纱雾缭绕下显现的月色。
他心满意足地睁开眼,看见跪坐在自己面前,就着一盏昏暗的烛光低着头、安静且专注地在本子上写着些什么晏星河。
“这么晚了?怎么不去睡觉?”刚睡醒,余清衡的嗓音难免有些沙哑。
晏星河闻声抬头,然后不声不响地放下了手中的纸笔,给余清衡倒上一杯尚且温热的茶水。
余清衡接过喝了,晏星河才答他:“我来时师尊已经睡了,但今日师尊并未吩咐我要做什么,于是我便在此处等师尊醒来。”他依旧低着头,一副乖巧顺从的模样,旁人看着,只觉得这人舒心;但他看着,心里却总有些捉弄的想法。
他若是真的这么乖,晨练时就不该逾矩大着胆子来抱他,也不该迟到。如此看来,倒也没他表面上看上去这么听话。就是不知道,他的底线到底在哪。
余清衡挑挑眉:“若我不醒,你怕不是要等到第二天清晨?”
哪曾想,晏星河却是有些苦恼地想了想,后又认认真真地说:“师尊什么时候醒,我便等到什么时候。”
余清衡忍俊不禁,伸出手轻轻敲了敲晏星河的脑袋,惹的这人好奇地抬眼看着他。
余清衡问:“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晏星河如实摇头。
余清衡道:“是敲榆木脑袋梆梆作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