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肉多汁脆爽,咬碎之时没有核,反而一股酒香漫在齿间。方觉点了点头:“真如你所说,有酒味。”
“是吧!”庭无律也顺手拿了几个扔进口中:“那你对方才的妖有什么见解吗?”
“妖并不常见,如果说人鬼天三界众生都是天地所出,我感觉那妖就很不寻常,一个种族都没有神志,为何要出现?”
“嗯,关于妖最早的记载是何时?”
方觉摇了摇头,他的确知之甚少:“如若今日未见,我还不敢信真有这种东西。”
“是啊,那些侥幸逃脱的怕是也只会大喊鬼呀有恶鬼杀人啦这样的言论吧。”
轻叹一声,方觉觉得自己的见识的确少,出来走走果然是做道士必要的历练,如今想来,这次北去也不一定是坏事。
“四九,如果你真的想成为道士,首先要胸怀苍生,以一己之力除暴安良,遇到危险,他人不敢站出,我们就需拦在别人身前。但独身一人之时,保命也很重要。”
庭无律笑眯眯地点点头:“没错,我的胸怀的确很宽广。”要不要来感受一下?当然他识趣地没说出后半句。
两人聊着聊着,那一大盆果子就见了底,方觉看向庭无律,也觉得自己有些许头晕:“四九,饿了吗?”
庭无律此时脸颊都有些透红,他单手撑着脑袋笑道:“饿啊,你给我吃吗?”
方觉自然没听出话里的不对,他起身往外走去,想让人弄些饭菜来,却不想被庭无律抓住了手腕:“等等,你的头发。”
“嗯?”
见庭无律站起身,将他的发带解开,随后挽起长发高高束起在脑后打了个潇洒的结才满意地将方觉转过来:“这样,才像嘛。眼睛...你不会这么温柔。”
四九这是醉了啊,方觉笑着摇摇头,把他摁回座位:“坐好了,我说句话就回来。”
庭无律虽是鬼王,但酒量的确比方觉差不少,方觉以前做将军的时候就是千杯不倒,神志永远是清醒的,反倒是喝趴了庭无律数次。
在外头吩咐好小二后,方觉发现黑不溜秋不知道跑哪去了,就剩一条银链子,大概又在山庄哪边自己玩了吧,正想着回房看看四九现在怎样了,刚走的小二就慌慌张张跑了回来:“大人,您是道士吧?”
“怎么了?”
“好像...闹鬼了...快随我去厨房看看吧。”
方觉急忙跟着他去了,因为他们住的这屋清净所以也偏远,特地在边上造了一个小厨房。那小二说的闹鬼方觉一眼就瞧见了。
一个女人凭空悬在房梁下,随着风微微摆动,身子已经僵直。
走近仔细瞧了一番才发现她是被一根极长的发丝吊着,若不仔细观察的确会误会。可那普通的发丝别说为何能那么长了,是怎么吊死人的?怪不得这小二会吓得跑来说闹鬼了。
方觉抬手捏了捏尸体的脚踝,已经坚如磐石,照理说这个重量头发丝必然承受不住,他又往下轻轻一拉,发丝马上深深扣进肌肤,只是由于僵硬的原因没有血流出。
“道士,这...我中午来的时候还没人啊,她是刚死吗?”
中午还没人?方觉又一想,如果不是鬼怪为之的话,难不成是在其他地方杀了又将她吊在此处?不对,那发丝上明显缠着些许黑色鬼气,看来也不是妖所为,还真是...鬼怪?可鬼怪为何要冒风险去杀人呢?不怕被天界诛杀吗。
正当方觉微微皱起眉头时,庭无律靠在了厨房门边:“喂方觉,你说的一会是这么久吗?”
原本还担心四九会不会害怕,现在好了这家伙酒壮人胆的跟来了。
“你别怕...”方觉话音还没落,庭无律便走了进来,饶有兴趣地挑起眉毛:“哟呵,我看看...是谁在那给我添乱。”说着就去拉那个尸体,还没拦下这家伙的手,那尸体就直愣愣地被扯了下来,撞出好大的动静。
“嗯...”庭无律蹲下身,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发丝上的鬼气,但万千鬼怪,他哪知道是谁干的,顶多从这气息中分辨出大致什么来路,这只很明显不强嘛,不强又哪来的胆子敢在自己忙着谈恋爱的时候打搅?
不过如今庭无律头脑有些许混乱,他差点脱口叫山鬼们出来替他把那不长眼的鬼怪给揪出来,还好嘴还没张开一旁的柜子就发出了响动。
方觉拿起桌上的菜刀,将两人护在身后,小心不发出声响地靠近那个奇怪的柜子。
砰——的一下,还没等方觉开门,里面就滚出一个白衣男子,将手捂住头:“别过来啊。”
方觉一下放松了警惕:“别怕,我们是人。”
男子抬头看向周围,微微松了口气:“终于来人了...”
庭无律瞟了一眼,的确没鬼气,也不像妖,便没有阻拦。方觉将他扶起问道:“你是看到什么了吗?”
男子行了一个礼,身上的衣服都被划破了不少,此时能看到伤口都已凝固,看来吃了不少苦,他还有些惊魂未定:“我是商贾之人,刚住下有些饿便来寻吃的,结果就看到一团黑色的东西朝我扑来,以为是野兽,逃窜时遇到这个仆人,她没我跑得快,身后只传来一声惨叫,我也不敢回头,就拼命跑,身上也不知被什么划破的,想必是那黑影干的,后来我就跑到了这里,躲进了柜子,但那东西好像跟来了,我只能从缝隙往外看,就看到那个人被它挂了起来。方才听到有人说话,我不敢出来,但里头实在闷得慌,我一个没忍住...”
“你不要怕,现在没事了,那东西随时可能会回来,这样,你先到一旁我们的屋子里坐一下?”
“好...多谢啊!”男子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我叫吉金,吉祥的吉,请问要怎么称呼...二位。”吉金的眼睛落到蹲在地上的庭无律的时候打了个哆嗦,那家伙明显很敌意的看着自己。
“他叫四九,我叫方觉,是个道士。”
“怪不得不太一样。”
“嗯?”
“气质啊!我抬头刚看到你的时候就发现你器宇不凡,浑身散着光...”
两人就这么说着跨出了厨房,把庭无律一只扔在里头。很好,这个叫吉金的,看我不弄死你。
庭无律连忙跟着跑出去:“方觉啊,你就把这种来路不明的家伙往屋里带吗?”
“我帮他处理下伤口,刚刚也让小二去通知水灵灵了,你去打盆水来,晚点我准备盯着那屋子把鬼怪抓到。”
庭无律嘟着嘴,上下打量那个吉金,衣服倒是上品,可惜这种布料鬼界也多的是。长得嘛,勉强过得去,和自己比那是天地之别。不过一介商贾,在方觉身边叽叽喳喳,我看你也不像受惊的模样。哼,找个机会把你办了。
见方觉捏起吉金的手腕查看伤势,庭无律快步往前撞开二人,不客气地说了句:“我去打水。”
吉金笑道:“你朋友好奇怪,也是道士吗?”
“不是,他比较孩子气,不要见怪。”方觉摇摇头:“坐吧,把上衣解了,这边还有干净的衣裳,待会处理完伤口你便换上吧。”
“好,我房里也有衣物,但能劳烦陪我一块去取吗?”
“为何?”
“额...”吉金面露些许难色,还是说道:“方才我被那黑影追的时候,随手把防身的匕首掷了出去,许是也伤到那东西了,总觉得被盯上了,我怕它一直在寻我,不敢独身一人。”
方觉点了点头:“嗯,我陪你去吧。”
庭无律将水盆放在地上,不满道:“你是收养小动物吗?一会一个。”
方觉抬头看了一眼他:“四九,我方才还对你说过,做道士,首先要胸怀苍生,你记哪去了?”
看方觉拧干了毛巾就要帮吉金擦拭血痕,庭无律一把抢过:“是是,所以我来!我让他感受下什么叫感动苍生。”
方觉轻轻推开他:“好了,你今日的确有些醉,看来那果子你以后是吃不得了。”
见方觉面色有些不悦,庭无律深吸了一口气,转头便出去了。
憋屈,堂堂一个鬼王,憋屈成这样。庭无律踢着院子里的小石头,水灵灵已经赶来,叫人挪了尸体,现下看到鬼王一个鬼在院子里踢石子,心下一惊,这是怎么了?
“那个吉金哪里来的你查过没啊?”庭无律快步走到水灵灵面前,一脸不爽。
这家伙,那些果子真把他吃醉了?水灵灵摁了摁额头,不会到时候酒醒把自己揍一顿吧?
“吉金?我现在叫人去查一下。”
“还有,你这山庄又是妖又是鬼的怎么回事?”
听到妖,水灵灵又稍稍皱了眉,现在庭无律醉了,不知道能不能从他口中套出什么:“如果有鬼界的敢在这放肆,会不会那些妖也是他们弄的呢?”
“我不知道。但被我发现,不管是谁,我都会即刻处决。”
看庭无律认真的样子,水灵灵松了一口气,她一直相信自己认定的人不会那么轻易改变。
不一会跑去的小二就回来:“管事的,没问题,就是一个商贾,也来这住过很多回了。”
“放心吧。”水灵灵对庭无律摊了摊手:“你也知道方觉的脾气,不是那样的话连你也很难这样留在他身边。”
“我回鬼界一趟,你帮我应付着。”
“你这一委屈就跑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之前...”见庭无律瞪了自己一眼,水灵灵只能闭了嘴,看他一副难过的样子,叹了口气。
方觉这边帮吉金包扎完毕才想起四九很久没出声了,他走到院子里看了一圈却发现黑不溜秋慢悠悠溜达了回来。
真把我当看门狗了,青堂主暗骂,他原想趁机溜走却又被叫了回来,自己好歹也是麒麟那一辈的神兽,莫名就被鬼王揍了一顿,打不过只能乖乖听话,真是懊恼。
水灵灵目送走了鬼王,回头看到方觉出来,便笑道:“四公子有些醉了,我叫人送他去我屋歇息了,想必过会醒了酒就会回来。”
“好。”方觉点点头,目前抓到那鬼怪是最要紧的事。
吉金换好衣物走来又道了谢:“方道长,同我去取些东西吧,今晚如果不介意,能否让我睡你们房中?我打地铺就好。”
“这...”方觉想了想,有些许为难。
“明日我就要继续赶路了,只是不想命丧于此。”
“行吧,也希望我能护得住你们。”方觉同吉金一起往他的屋子走去。水灵灵看到便明白了这庭无律在生哪门子气,分明就是吃醋了嘛。
京元看着武盛官在鬼界最热闹的大长街上一个一个摊子玩过来,摇了摇头,也真够淘气的,怎么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京元,你们这为什么都喜欢画这种黑面具啊?一点花纹都没。”
“这叫无面,鬼王大人希望大家能保持最初诞生时候的纯净,不要随着时间有别的念想了。”
“噗——就他?没别的念想?得了吧,自己都那副样子,还管别人。”
说着武盛官就摆弄起那个面具,京元抬手帮他将后头的丝带系紧,两旁的鬼们见了都不住轻声念叨:“京元大人真好啊。”“是啊,一直都那么的温柔,就算对天官也是。”“为啥两位大人会差那么多呢。”“嘘——”
武盛官透过黑洞洞的眼往外看,发现带上这面具的确周边都安静了下来,但他可不喜欢安静,随手就将面具抬到额头:“我记得,以前和你在郊外埋了颗捡来的种子,现在是不是长成大树了?”
“嗯,是棵梧桐,没想到在那也能活着。”
“诶?真的吗?带我去看看!”
京元发现这小祖宗是真的很会找事做,从这大长街走到郊外,天色就暗了,但这里有许多虫类化的鬼怪,此刻倒如同明灯一般,见到京元来还会非常乖顺地帮着引路照明。
“京元,你在鬼界鬼缘那么好,干嘛不造反?说让位就让的,一点都没魄力。”
“庭无律一定要是鬼王。”京元看了一眼矮自己一截的武盛官:“希望你也能记住这句话。”
“行行,我是无所谓啦,诶!是不是那棵?!”
这家伙没心眼地一路跑起来,远远安静站立的那株巨大参天梧桐,像个巨灵守护着这片土地,周围虽然荒凉,但它却用强健沉稳包笼周围。
有的虫怪们已经在上头安了家,莹莹微光中,闪动着无数烂漫。武盛官用手触碰树干,坚实的纹理让他咧开了嘴:“没想到,能长这么大。”
京元抬头看去,就连这些最小的鬼怪们也能如此安心地在这片荒凉之地安居乐业,不免欣慰。
那些低级小鬼怪们还不会开口,其实京元对这课树的照顾不是一般,若不是他时常过来灌溉,又怎会有这般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