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浑身痛苦战栗，终是耐不住疼痛从空中直直坠下，跌在废墟中，染上一身尘埃。血水从四肢百骸中钻出，模糊了面容，只能看见一双透亮的双眼。

“你当真要杀我？”

“之前的幻境，前辈不也动了杀心。方才的偷袭，也是为了置我等于死地。前辈问这个问题，未免有些滑稽。”

片刻的沉默。

“余大师，能否饶过她一命。”

秦子豪看向女子悲恸的情绪，忽而蔓延出一种心疼，鼻尖竟是一酸。

余温朝对方看去，手指微顿。

却就是这片刻的喘息，让女子生出无限的生机，一道红印迅速朝秦子豪袭去，钻进少年的额头。

余温阻止不及，脸上闪过一丝戾气。

“道士，我方才与这个少年绑了生死契。我死，他便死。你执意杀我，固然是替天行道，但却枉送一条性命。”

女子笑得张扬，却透出一种歇斯底里的恨。苍天不公，良善的人凭什么被磋磨。便像是余温所说的一样，轮回之后便是新生。

可是新生后的囡囡就再不是今生的囡囡，没有相同的人生，没有相同的记忆，那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了。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这个女人才愿意献祭出自己的魂魄。

“道士，你如何抉择？”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为了这个男孩放你一马？我们今日才刚刚认识，若不是他的优柔寡断也不会陷于这番境地。”

“你！”女人的脸色倏尔变得有些难看。

“我最讨厌做选择了~”喉咙口漫上一股血腥，余温缓缓滑动了喉结，面上还是一派轻松，“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做什么选择？秦子豪的命你拿不走，你也别想逃！”

余温掐诀，口中念念有词，淡淡的金光晕染开，将女子和秦子豪团团包裹，渐渐呈现出锁链状，一头连着秦子豪的手心，另一头将女子捆绑。

女子身上的煞气不断逃逸出来，耐不住痛苦呻吟出声，最后化作凤凰的一声嘶鸣，一只火红的凤凰振翅飞翔。化作星光，凝成玉坠，红线为引，成了秦子豪手腕上的一件饰品。

“不过就是生死契，我再定一个主仆契约，双向牵制就变成了你单方受困。”

女子似有不甘，凤凰玉坠微微跳动，红光忽亮忽暗。

余温握住秦子豪的另一只手，轻轻划破，将一滴血滴落在玉坠上。

玉坠渐渐没了动静，里面的魂体进入了休眠。上面显现出一行小字：宋婉清。

余温做完这些事，便有些吃力，唇色发白，有些剧烈地喘气。

余温把破碎的星罗盘收进自己的神识温养，开始盘腿打坐吐息。

“余大师~”秦子豪有些担忧地唤了一声，余温却好像没有听见。

“喵呜，喵呜~”突然出现小奶猫的叫声，一声又一声，显得格外急切。

余温终于回神，低头，看着自己的裤腿那里趴着一只巴掌大的奶灰色小猫。

金色的竖瞳，尖尖的耳朵，蓬松的毛发。

余温忽然就笑了。

余温伸手将小猫捞起，放在自己的眼前，一人一猫互相对视。

小猫喵喵着欺身，竟是吻上了余温的嘴角。

淡淡的灵力就顺着嘴角流入了余温的体内。

末了，小东西还拿自己的额头蹭了蹭余温的脸颊。

“居然是一只开了灵智的小猫，看着还有几百年的道行。”余温捏了捏小猫的肉垫，触感极佳。

余温自小便与小动物格外亲近，总能吸引些小猫小狗什么的，他也喜欢和他们相处。他虽然是道士，但也不是是非不分，对那些良善的小妖非常宽容。

与小猫亲昵了一会，余温便带着秦子豪下山。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山路上，余温在前面快乐撸猫，秦子豪却显得有些迷茫。

“余大师，我……”

“什么事？”

“我觉得我与这女子，宋婉清，似乎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少年触上玉坠，心脏微微收缩。

“不仅是前世，恐怕还有今生的牵绊。”星月罗盘破碎的时候，他从虚无空间中窥见一丝天机。余温不愿多说，不可说破，本命法器受损，他现在的状况也并不好。

秦子豪脸色有些发白，一路上都不再出声。

山脚下，众人看着迷雾散去，都松了一口气。

众人零星散去，却见得市长与一个络腮胡的男子说着什么话，神情看着有些紧张。

另有一个少女叽叽喳喳地围着罗烨说着话。

注意到山上下来的两人，那少女兴冲冲地跑过来，挽住了秦子豪的胳臂：“子豪，你真厉害，居然能驱除这么厉害的雾障。”

“姐姐，你怎么过来了。”秦子豪看着少女，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你闭关一年，我们这么久没见，我自然非常想你的。”少女一张娃娃脸，说话的时候还嘟着嘴。

她往那络腮胡的方向看去一眼，有些担忧着说：“但是二叔很生气，他这次来是逮你回去的，说是你闭关之后没有立即回族中禀报，反而来这涉险。”

余温看着两人说着话，也不打算道别，径直往罗烨的方向而去。

少女见着余温要走，着急出声：“余温！”

余温顿住，转身，开口有些冷：“你叫我？”

“是……”少女脸上泛起绯红，“你不认识我了吗？”

“秦菲菲。”余温开口，眼中没有任何的温度。

“嗯。”秦菲菲低头，略显落寞，“当初退婚的事情，你还怪我吗？”

当初不愿意和余温订婚，秦菲菲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搞得满城风雨。还说了些尖酸刻薄的话。

“那时我连你面都没见过，是我的朋友和我说，你这人一点都没有男子气概，身子很虚，而且还是天煞孤星，克……”

“姐姐！”秦子豪赶忙打断，他没想过，这么些年过去了，他姐姐还是这么口无遮拦。

她的性子总是显得有些莽撞，也很容易受人的挑拨。

今天回去之后恐怕要和家中的长辈好好说说，这样的脾气，以后可能会招来祸端。

“哎好吧好吧，总归我欠着你一句对不起，因着我退婚的关系，圈子里的人都对你都抱有想法，这些年我一直都很内疚，一直都想找个机会和你说声抱歉。”

少女娇俏地吐了个舌头，眼睛水漉漉地将人看着。

“余哥哥……”

余温耐着性子听她说话，心情算不上太好，听她这么亲昵地叫唤着，实在是受不住，转头就走。

秦菲菲看着对方脸色不渝地离开，顿时双颊冒红，羞愤地直跺脚：“子豪，你看他怎么这么小气！我都诚心诚意给他道歉了，他为什么还要这么，这么……哎，气死我了。”

秦子豪有些无奈地扶额。

“姐……”

“子豪，你看看，他走的时候都没有和你打招呼呢。今晚深山走一遭，你好好护着他，他的态度却这么恶劣！”

“姐，不是我保护人家，是人余大师救了我一命！”

他出关之后随便逛逛，凑了一回这样的热闹。

他知道余温是自己姐姐的前男友，抱着好奇的心态，同样也是震惊于他的道术，于是想要和他一起进山看看。

深入的接触，他明白余温的厉害之处，只可惜，自己的姐姐错过了。

秦菲菲愣住，好半晌才不可置信地嗫嚅：“不是说余温自小体弱多病……”

自己的胞弟自小便有极好的天赋，更是族中内定的长老继承者，怎么在他的口中，余温却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余温那头受到了市长和县长等政府官员的笑意相迎，余温简单说明了一下山上的情况，面上有些神情恹恹。

秦家二叔一直在打量少年，现在少年的身上灵力少得可怜，但是他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气息附着在他周围。

“山上的是上古凶兽？”他隐隐猜到一些，面上有些恍惚。

“不，是凤凰。”余温开口，目光看向秦子豪手腕上的玉坠，“这是上古时期的战神，神魂本来寄存于一柄红伞之中，如今得了机缘，日后会渐渐修出肉身来。只是凶煞之气难消，又与你家那位少年有着因缘，秦家怕是不得安宁了。”

秦家二叔听得对方的话，惊觉余温的了不得。

之前秦子豪出世的时候伴有祥瑞，族中长老费尽心机窥得天机，代价颇重。

如今对方居然能说得更加详尽。

秦菲菲当年的事他也是知道的，不过是余温的声名不显，他们也随秦菲菲去了。现在他却很是有些后悔。

余温回到寝室的时候，钟烁石刚洗完澡，简单穿着睡衣，游戏外放的声音很大。

余温与他对视一秒，他的视线从余温的脸一直扫到胸口，那里窝着一只小猫咪。

余温就看到钟烁石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去，耳朵尖慢慢染上一点绯红。

“你讨厌猫吗？”这只灵猫暂时找不到去处，他想养在身边一段时间，但是得和室友商量一下。

“你很喜欢猫吗？”这只灵猫是他的一缕神识，他知道余温一直把猫抱在怀里，期间不断揉摸猫头，甚至还翻开他的肚皮，把脸埋在他的腹部。

“对，我想在寝室养一段时间，可以吗？”

“嗯。”钟烁石低低地回应，嗓音有点低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