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白若淇和莫子凯两年前初见那次,两人并不是完全没有时间聊天。
半倚靠在酒柜上,看着喧闹和斜阳被掩在窗外,彼此肩并肩的距离,是有那样一番对话的。
“你还在上学吧?”
“嗯,念高中,我学校就在对面。”
“以后想当调酒师?”
“没想过,可能会当历史老师吧。您呢?”
“调酒师,会干一辈子的那种。要是以后你回国的话,可以来我的酒吧。”
“您的酒吧叫什么呢?”
“哈哈哈,其实还没有,但总会有的。”
白若淇后来也总会回想那个午后。被泼了一脸的Martin酒液黏糊糊的,还有点辣眼睛,可他却从来没有那么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虽然那时依然有点后怕,可心里的那束光却裹住了异乡的所有的不安。
自然界里有些喜欢是天生的,猫咪喜欢扑羽毛,松鼠喜欢藏坚果,不会计较理由。可人却是要把喜欢镀一层滤镜,才显得那份喜欢值得。
白若淇觉得,人是不会无缘无故喜欢上什么的,哪怕是一见钟情,也总有那么一个拐点,一个契机。
就像调酒对于自己,那个拐点的名字就叫King。
那天自己为什么会逃课跑去隔壁大学听鸡尾酒讲座呢?其实白若淇也说不清是什么万有引力,只记得听说主讲人是个亚洲人,自己的心就已经从围栏翻出去了。
“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King,来自中国,我的中文名叫莫子凯,很高兴今天能和大家一起分享关于酒和我的故事。”
礼堂的聚光灯下,男人站在舞台的中心,一身暗红色的燕尾服。
就这样,在被初见解围后的第二天,在几千人的礼堂里,在一群高个子的闲散大学生中,偷偷溜进来的白若淇听到了在小酒馆里没来得及问对方的名字。
King,很常见却很傲气的名字,就像男人在舞台上所展现的。
波澜不惊却光彩夺目。
那是白若淇第一次看那么好看的花式调酒。
酒瓶就在King手里自在地翻舞,酒液像是被施了魔法,每一下随意的抛起都能恰好落在魔术师的预判内。
虽然隔的很远,但对方游刃有余的动作气质,却着深深刻印在白若淇眼底。
酒顺着摇壶稳稳流高脚杯中,莫子凯一个微笑稍许躬身向观众们致意。台下瞬间爆发出来雷霆般的掌声,白若淇是其中最卖力的几个之一。
心动,或许就是在那一瞬间。
因为一个人的魅力,爱上了一种职业的魅力。
“对于大自然而言,水变成酒是个奇迹,调酒师则是每天都在调配奇迹。作为一名调酒师,我最朴素的愿望,不过是希望有一天,能见证一间真正为酒而生的酒吧。只为酒,无他。”
这是当天King演讲收尾的话,认真学习调酒的这两年来白若淇一直记着。
其实演讲结束的时候,白若淇有逆着人流中挤到台边想要一个联系方式。只不过,等挤到人前的时候,看着King用对方母语流畅的和另一位法国专家攀谈时,白若淇开口的勇气和连同脚步都一并缩了回去。
愣愣地站在原地,被涌动的人群挤出了礼堂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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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什么神?进去啊,是这家吧。”宾馆门口,莫子凯拍了拍白若淇肩膀,把对方的思绪拉了回来。
仰头看着街边小酒馆灯牌发呆的白若淇紧忙回过神:“哦,是的。”
上电梯,刷卡,进房间。
“能进么,要不我在门口等你收拾吧。”站在房间门口莫子凯开口。
“好。”白若淇点点头,跑进屋子。
结果却是连房间的灯卡都没插,三秒钟后就拖着行李箱出来了,乖巧地站定在对方面前。
“这就收拾好了?”斜靠在门框上的莫子凯一怔,手里夹着刚点的一支烟,连打火机还没收起来。
“嗯,昨晚放下行李就去酒吧了,然后就是…最后没能回来睡……”白若淇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个字都像蚊子声小了,耳根也红红。
尴尬的事最怕的就是这样无意间的提及。
为什么没能回来,昨晚是在哪里睡的,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却没办法戳破。
用力吸了一大口,莫子凯把还剩的半截烟捻灭在了旁边的垃圾桶里。伸手从小孩手里接过行李箱:“我来拎吧。”
这时他才发现,白若淇的个子是真的小,整个人裹在宽松的外套。行李箱又是最大号的,就堪堪到了他的腰,极具反差感。
可是,虽然看起来单薄又好欺负,偏偏大眼睛却很亮很有神,还有点奶凶奶凶的。
“你这行李箱好像挺贵的吧?”提着箱子进电梯的时,莫子凯打量到了侧面明晃晃的logo。
完了,偶像不会觉得自己很有钱就不让自己住在酒吧了吧。
白若淇吞了下口水,咬了下唇,故作淡定:“是么,我也不清楚……很贵吗?就是我念高中的时候,我干爹给我买的。”
“嗯,我两年前在国外出差的时候见过这个牌子,小号的也要上万块。”莫子凯故意侧过头,他也看出了小孩故意掩饰的紧张,咳咳嗓,“……那你干爹对你还挺好的。”
“没没没,我们很久不联系了。”白若淇急忙解释,“我一直都是自己赚生活费。”
空气像是被施了一秒的停止魔法,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相看无言。
一个想的是,偶像你千万要相信我呀;另一个想的是,这就是小孩所说的和家里亲戚闹翻了吧。
下一秒,魔法解除,空气再次流动。
“嗯。”莫子凯柔溺一笑,摸了摸白若淇发顶支愣起来的小卷毛,“知道啦,小白是靠自己,不用靠别人,也一定会成为一名很优秀的调酒师的。”
电梯狭小的空间里,白若淇愣愣地点点头。
胸口偏左的位置再次不可抑制的跳动,就像是突然有什么掉在了落灰的琴键上,随意的落下了几个简短的音符,却又不着痕迹。
偶像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如果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为什么总要给人这种好温柔的错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