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的两个护士得了空闲时间又开始闲聊,从五行八卦聊到天文地理,从可恶的病人聊到护士长那么年轻的人是否得了更年期……但最终话题在蒋莉的口中又来到了男人身上:
“你就讲嘛,宋医生是不是帅?瞧他呀白得俊俏,那张脸根本比起女人都丝毫不差的呀!要是能跟他处对象……这得羡慕死多少人呀!关键人还靠谱。”蒋莉越说越起劲,更是突然数落起一旁的女孩:“你说说这样的极品你不管,你天天念叨那外国佬有啥好的!”
话落,旁边的女孩显然也不服了,嘟囔起个嘴反驳:“我也没天天念那个病人啊!反倒是你,一说话就离不开宋医生,这是真的吧?”女孩无视蒋莉要回怼的神色,接着说道:“而且你经常说那个病人的不好,但最近人家真的挺安生的,而且我就喜欢这种带有侵略性的俊俏不行啊?莉姐你真是的。”
蒋莉显然讲不过女孩了,几次张嘴却想不到反驳词,直到眼睛突然瞄见下班的宋宇,立刻激动地大声叫唤:
“晚上好啊宋医生!”
宋宇听到了,回应地露了个笑容:
“晚上好,你的饼干很好吃,谢谢!”
这一句话瞬间让蒋莉的双颊如同烫熟的番茄那般,差点就要滋滋冒气了,得亏宋宇没看见,不然都丢人丢大发了。
女护士见她这样偷偷搁旁边捂嘴笑了起来,刚刚二人间小争执产生的不快一下子烟消云散,但是还没等她打趣蒋莉,二人腰间传唤器里就响起了护士长的呼喊:
“你们俩换药人换哪儿去了?!”
!!!
二人汗颜。
夜晚时,宋宇简单给右腿的淤肿抹了点药,脑海里却下意识浮现埃文斯白天做的动作——上药的棉签也顺着膝盖缓慢向下移动,直至用手抚上脚踝处,一如当时埃文斯的触碰……
而当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时几乎猛地一个激灵,手里的棉签也掉在了地上。宋宇懊恼地晃了晃脑袋,还没来得及细想他身上的异样,恰好这时一边的座机响了:
“喂?”
房间内铃声响起,宋宇接通,来电的是医院院长。
“……”
“你什么意思!我……”
“——就这样定了。”
“……”
男人几次三番未说完整的话最终被挂断提示音打断,这番电话的交谈混杂了争吵声,宋宇皱了皱眉头,他与院长之间的通话甚至不超过两分钟:
医院院长请他这段时间住进C栋01病房,方便照料某位脾性怪异的病人。
当然,二人方才的谈话可完全没有提现“请”的意思,当中内容看似是协商,实际上根本没有问过他本人的意见,只纯纯是下达命令罢了。
宋宇叹了口气,这个时间点接到这通电话,他的心里早就有不祥的预感了,他最近养了个不好的习惯:咬嘴皮。
自从他之前结合热失控时因为痛苦咬伤下唇后,只要有烦心事就会无意识用牙齿加重那里的伤口,甚至撕裂破损的嘴皮,直到鲜血直流、尝了腥味才过瘾——
呵,院长的说法可真方便!突然冒这么一出,显然和某人脱不了联系吧?所以这种无理的要求,埃文斯是觉得拿捏死自己的把柄了吗?方才的愣神真是愚蠢至极!
宋宇一边想着,脑海中原本还懊恼着关于回忆埃文斯触摸自己的场景刹那间转变为愤怒,随即恶狠狠扯掉下唇的一处裂皮,硬是疼得他舌根一颤,随后就着夜色,他动身赶去了医院的方向。
胡子大爷开门时和往常一样同他打招呼、问他这会儿来是忘带什么东西了吗?并且盯着他受伤的下唇嘱咐着要多喝水,宋宇皆一一含糊过去。
医院资金有限,夜晚时分灯光也并不充分,几处建筑角落更是没有光线普及。来到C栋,男人一层一层地沿着楼梯走上去,寂寥阴森的楼房内并没有多少人声,扶梯已经掉漆、褪色,由上数第二根栏杆下方断开,裂口凹凸不平。二楼处的灯光大概是坏了,忽明忽暗。
推开门,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墨绿色的遮挡帘,在橘调暖光下显得诡谲,令人不安。
埃文斯显然对宋宇的到来感到惊喜与兴奋——原本背坐在床边的他很快跑过来,上衣仍旧半敞着,露出大片肌肤,额上微卷的发间渗了些汗液,冷气还算充足的房内不知他做了什么还能出汗。
“宋医生?这么晚了,你还过来吗?”
埃文斯话中带着克制的喘息,浅褐色的瞳孔内全然是宋宇的模样。
“我接下来要住这儿。”
眼前的男人在听到这句话时像是激动极了,他正要将手放在宋宇的肩膀上:“那我很荣幸……”而下一秒便被对方狠狠拍开。
“你很得意是吧?”宋宇冷笑一声,看到他的样子更加愤怒:“真把自己当什么东西了?!”
埃文斯闻言,面上难得露出错愕的表情,不禁疑惑:上午不是还好好的吗?
“宋……医生?发生什……”
话音未落,宋宇一个箭步上来,反手绕后,将一支冰冷的针剂抵在了男人的脖喉处:
“不是你搞得鬼吗?呵,事实上在这个地方,我要弄死你可远比你想的简单!前面的羞辱我都忍了下来,我——”
话未落,宋宇的心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紧随其后,一股磨人的热潮涌上心头,热意与颤抖正一点点吞没他的理智。
宋宇刹那间明白了什么,急忙推开了埃文斯,留下一个警告眼神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是啊,这些日子太过平静,他差点都忘了自己这副身体上的麻烦。自从埃文斯的到来打破了他身体原本结合热的频率,现在才意识到这个状态明显需要药剂的安抚——他太冲动了,如此不理智,就像当初一样。
汗液在炙热的浪潮中打湿了衣衫,这一次的结合热似乎比往常更加严重,甚至完全不给宋宇回到居住地的机会,就这么恰巧赶上时日。
“唔……”男人闷哼着蜷缩至床角——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来到了隔壁病房,将门反锁,祈祷着不会有人进来,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凭借意志力熬过去,但当下他也深知没得选择。
然而即便他用力咬住下唇,妄图以痛觉逼迫自己清醒,可身体的本能却折磨得他溃不成军。在意识逐渐模糊、整个人陷入不能自控的状态前,他用指甲狠狠扣进了小臂内……
恍惚间,宋宇的视线内似乎有一个人影正剧烈敲打着房门,但他自己则在混杂着痛苦的恐惧中,彻底不省人事。
……
就这样,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耳畔的清明让男人在朦朦胧胧中苏醒,他略带挣扎地抬起了沉重的上眼皮,一时间并不刺眼的光线映入眼帘,而他的意识刹也那间清醒——
几乎是如触电般,宋宇猛地坐起身,第一件事便是查看自己的衣着,好在他松了口气:并无异处。
随后他想起自己晕倒前最后发生的场景,开始警惕地打量周围的环境:昏暗的室内、暖色的光调、紧拉的窗帘,这里还是病房。他把视线瞥向了手臂处被包扎好的伤口,很显然,绷带主人对这方面并不熟练,而且这点小伤就裹成这样,未免有些太夸张了。
“喝点水,现在感觉怎么样?”
见他醒,一边的埃文斯走过来递上了杯水,声线出乎预料的柔和。
宋宇迟疑了会儿,微启唇欲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接过杯子饮了几大口。
“是我自己找的试剂,没让他们知道你的事情。”埃文斯将水杯撤下,继续温声道:“你别担心。”
埃文斯自觉地向宋宇解释,一时间,房间内安静了下来,宋宇也意识到自己嘴上的伤口被涂了碘伏。
“嗯。”
无视男人投过来的视线,他只淡淡应了声。随后目光再次扫了扫四周,没想到他只是恢复神智的时间,居然已经天明了。
“还有,我已经向院长交代过了,他不会再强迫你住进来。”
埃文斯话落,另一边的宋宇则沉默思考了良久:看对方的态度,难道院长之前的安排和他无关吗?
“你——”
“——古斯塔夫先生?!”
宋宇刚准备说话,门外则传来了女人的呼喊。闻声,病房内的二人皆将视线移了过去,宋宇听出了这是那位喜欢穿红高跟的女护士,她的声音很有识别度。
“那个,我进来了昂!”女人话落正准备推门,宋宇一听,急忙要从床上下来:哪有医生霸占病人床铺这种道理的?然而掀被子的手刚伸出去就被前面的人阻止:
“出去!”
埃文斯的声音并不算大,却清晰可闻,渗透出一种莫名的寒意。
外面站着的女人显然是被他吓到了:“我……我送、送饭来的。”女护士带了些颤音。
“放外面的椅子上,然后离开。”埃文斯做了个安抚宋宇的动作,没管后者红了的耳廓,继续对门外说道:“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女护士面露震惊,接着在门外翻了个白眼,嘴里无声地嘀咕些什么,妄图用愤怒掩盖刚刚被吓到的心虚,她在动作上也不敢有任何懈怠,急匆匆摆放好食物就离开了
“先吃点东西,再躺下休息会儿。”埃文斯确认女护士离开后去拿了外面的吃食,然而一转身回头就看到床上的男人已经起身,看样子是准备离开了。
“嗯……你想回去也可以,只是有点晚了。”
话音刚落,宋宇就皱起了眉头,只是说话人似乎很敏锐地捕捉到他不快的情绪,紧随其后就又补上:
“当然回去也好。”埃文斯将食物端到了病房的桌子上:“只能明天见了,你刚刚是要跟我说什么吗?”
埃文斯对着眼前人扬了个笑,俊美的面容也没能挽留男人。他说的是指先前被女护士打断的那句。
我想问关于医院里的东西,还有你住进来的真实原由:
“没事,我先走了。”
最终,宋宇留下一个背影,什么都没有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