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过迎亲队伍离开视线,沈侯爷方才甩袖回了府。
在沈侯府外沾喜气的百姓们,瞧着主角已经离开,自然就没有继续待下去,而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纷纷散去。
沈澜一路上都没有受冷,披着大氅还有个人搂着,是这些年来最为暖和的一天。
元景马在前头,后面是浩浩荡荡穿着红衣的队伍,那么多人看着,总得有所表示,于是示意了身后的陈捷:“将那些个喜糖都给百姓们递些,今日是个好日子,也该图个好彩头。”
陈捷应了声,调转马头去往后方去了。
沈澜没想到元景会这样子心细,不过想来,能够年少封王的人,整个大元建朝至今,沈澜还真没听说过第二个了。
“快要到王府了,”元景出声提醒道,“没有别人,你可以将那金冠取下来。”
方才人多眼杂不好拿下来,如今快要回到王府了,整个王府都他的人,沈澜也找不到其他理由,而是着手将那金冠摘了下来。
“现在可好受些?”
金冠一摘下来,沈澜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好多了。”
元景在身后,看不见沈澜的气色,但从沈澜回答的声线来看,摘下金冠显然让怀里的人更好受些了。
元景邀请的人不多,来的都是有些交情的友人,本来王府会冷清,不过却因为元帝到来,人也多了些许。
男子成亲不需要带红盖头,沈澜刚下马就被身旁的人握住了手,“无事,这些都是我的好友,待会进去了还有我的皇兄呢。”
四周的目光带着打量,同沈侯府的不一样,这里的目光显然还掺杂着祝贺。
“元王当真是了却心愿了呢!”
“是啊,没想到还真成了。”
沈澜听不懂这群人到底再说什么,身侧的元景解释道:“他们这是在祝贺咱俩呢,你别有太大负担。”
“我明白。”沈澜道。
二人并排进了内室,那大红帐子延伸在各处,前方的壁上还挂着大大的喜字,而坐在椅子上的却只有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袭明黄锦绣龙袍,手中正拿着淡黄色的折扇,坐在那处便是让人顿感有压力。
元景拍了拍沈澜的手,生怕被威严摄住。
元帝瞧着二人,失笑道:“怎的还不过来拜堂呢?大阁老随朕都等许久了。”
“立马来了。”元景答道,眼神却是看着沈澜。
沈澜被看的不好意思,率先抬脚走了进去,元景随在他步子后面,一张脸绷不住笑着。
二人一同走到大堂,沈澜刚打算跪下叩见元帝,谁知却被元帝拦住了。
“好了,无需见外,待会你们二人拜堂,往后便是一家子人了。”
说着也不忘上下打量起沈澜,平心而论,他长得的确好,看着精神气不错,完全看不出病殃殃的模样。
就在他觉得那些个谣言不可信的时候,沈澜却是咳了出声!
他手抵着唇,像是想尽力的压低些,却没想到咳得更加烈了,身旁的元景也没有闲着,忙给他顺气。
元帝将一切尽收眼底,“行了,赶紧将这堂拜完,然后入洞房吧。”
得到元帝下令,大阁老才开始叫着拜堂。
一个叩首,两个叩首,一直到第三个叩首,二人规规矩矩的完成,在许多人的见证下完毕。坐在椅子上的元帝终于露出了笑,“系舟,往后你便是有家室的人,别再同往常一般,一直待在军营,亦或者是随处游荡了。”
元景不好意思着道:“皇兄这是哪里话,日后肯定不像往常那班野了。”
毕竟都已经将藏在心底许多年的少年郎娶回家了,日后好好帮他调理身子,然后带着他去随处玩玩更好。
元帝撇嘴,不答元景的话,反而将视线对准了沈澜,“寒秋,日后可得多多看管系舟,他性子野,爱逛。”
像是交代儿子一般。
“陛下放心,日后我定好好看着。”沈澜道。
闻言,本还笑意盈盈的元帝突然不笑了,皱着眉头:“怎嫁给了系舟还叫朕陛下?日后叫皇兄就可以。”
沈澜对于当朝皇帝同元景兄弟关系甚好知道的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说实在的,他着实羡慕,张口就叫了句:“皇兄。”
一旁站着的各个大臣集体懵了一脸,这特么是什么?
这是认可!
谁家的帝王可以让别人称呼皇兄的?
这是对沈澜的认可,对他嫁入皇室的认可。
听到想要的称呼,元帝甚是满意,“系舟,你们二人下去吧,已经要过时辰了。”
大元在婚事这方面,将吉时看的很重,在他们看来,新人是否安康幸福,都体现在是否把握住良辰吉日完婚。
拜完堂还得先出去瞧着来的宾客,二人一同站着也算是般配。
“恭喜啊王爷。”
“王爷恭喜,日后也是个有内室的人了。”
“王爷……”
祝贺声层出不穷,元景脸上带着笑意,一直蔓延到心坎,纷纷受了。
于是往拜堂处去到住处,元景被轮番来了次酒,连同沈澜的那份都给喝了。
屋内,二人面对面坐着极为尴尬,元景摸了摸鼻子,有些慌忙的倒了杯茶,“你喝些茶,这些都刚沏的,还是热乎的。”
沈澜两手接过,的确同元景所言,茶的热量通过茶瓷,捂热了他的两只手。于是想着轻抿一口,结果那茶沏的实在太好了,以至于他一口给喝光了,察觉到不对的沈澜:“……”
“再喝点?”元景瞧着茶被一口喝完,又是替沈澜倒了杯:“这些个茶乃是当初去突厥得的,中原没有,要是喜欢喝,过几日我让人再去拿些回来。”
茶味很浓,还带着股甜涩涩的味道,沈澜眯着眼又是喝了一小口,“好喝。”
“府上都挖了地暖,到时候若是想出去,记得披个大氅。”元景接着道:“需要帮你配上小厮,还是去侯府带几个出来?”
出嫁的人总该有出嫁的小厮和女仆的。
沈澜想起还在府上的刘福,“我想将从小带着我长大的刘叔带来,”又及其为难道:“但是父亲肯定不让。”
再怎么说刘福也算是侯府的管事,虽然职权已经被架空了,但多多少少都算得上侯府的门面,若是随着他一起来了,那侯府脸不就没了?
元景表示明白了,点头,“放心,待会我便令陈捷去要人,肯定要的到。”
毕竟身份摆在这里,而且相信没过多久,今日拜堂的事情定会传遍整个世家之中的。
“寒秋可要出去喝些酒?”元景身为主人,总不能一直呆在屋中,总该出去同来的好友浊上几杯酒的,不过却有些担心沈澜的身子。
“去,”再怎么说沈澜也算今天的主人。
元景倒是什么都不说,而是拉住了他的手,迈开步子往宾客席去。
后院整整摆了十几桌,两个人穿着显眼,刚入后院就被所有人给关注到了。方才要去入洞房,所以这些个人才没有拦元景喝多少酒,如今再一次出现,莫过于说间接性认同不醉不归了。
“方明衍快看!王爷来了!”那人醉醺醺的,连眼都睁不开,也不怪他现在才看出来那是元景。
被他拽住的男子,身着一袭黑色劲装,腰间悬挂着一枚品相甚好的和田玉。
那男子五官有些刻薄,不过却不让人觉得讨厌,相反觉得此人更好相处。
方明衍略微嫌弃道:”看见了看见了,你个醉鬼现今才看见!”
“这不能怪我!”那人顿时整个人都郁闷下来了,可怜道:“不许骂我!”
方明衍懒得同醉鬼计较,只得将他拉到了怀里,醉酒的人被闷在怀里有些不适,但又舍不得,于是别扭了半天竟乖乖在怀里睡了。
“方兄也来了啊?”元景瞧着窝在方明衍怀里的人,笑道:“没想到许家小公子那么粘着你呢?”
窝在方明衍怀里的人正是当今太国太师家的小儿子许和。
方明衍低着头看着怀里的醉鬼,无奈道:“酒性不行,却还喝了好几杯的烈酒,估计会醉到下半夜。”
他又道:“这就是沈世子吗?”
“嗯,”元景侧了下身,跟旁边的沈澜介绍道:“这个是方明衍,方将军。”
沈澜自然的同方明衍打招呼,“久仰将军以少胜多,年少得将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方明衍被逗乐了,“沈世子也是,要不是物是人非,想必如今的世子定是一鸣惊人的。”
“你废话怎那么多?“元景皱眉,抬腿就想踹一脚方明衍,却被沈澜给拦下了,“即使不如曾经,但我依旧会惊人的。”
“定然,”方明衍道,“元兄,今日就先行回去了。”
怀里毕竟还有个醉鬼,实在不好久待,要是待久了,明天某人又该骂他了。
元景了然,“成,日后咱们在喝。”
瞧着两个人离开的身影,元景将身侧的人拉了过来,“寒秋,金陵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沈澜:“我知晓,日后定会一鸣惊人。”
发现沈澜并没有因为方明衍的话而自暴自弃,他放心了不少,“我陪着出征的兄弟喝上两杯,我们便回去?”
沈澜道:“好。”
元景拉着沈澜,略过一切文官武官的祝贺,停在了最后一个桌子,那些个人五大三粗的,腰间还悬挂着一柄剑。穿着的铠甲也是崭亮崭亮的,迎着月光还会有些反射。
那些个都是粗人,桌子上一片狼藉,地上甚至还掉了个烤鸡腿。瞧见元景来了,拿着烤鸡的连忙往自己腿上擦。
“王爷来了,赶紧来喝两杯!”
“嫂子当真是好看啊!”
“瞧着这模样,站在一起当真般配。”
“那个词叫做什么?”另一个人挠了挠后脑勺,忽然想起了,拍手就道:“没错,就是金童玉童!昨晚上我请教了先生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大字没学过几个,却还是努力的想憋出几个词来形容。
元景道:“什么叫做金童玉童?人家那个叫做金童玉子。”
其余人也纷纷道:“是啊,你莫在此丢人现眼了!”
沈澜被这些个憨脑袋给逗乐了,另一只空闲的手掩嘴轻笑。
本在争执的人顿时停了下来,听着男子的声音有些愣神,因为在他们的耳中,男子声音应当是粗狂的,亦或者像是他们王爷这样有权威的。
没成想今日一听,不得了了!世界还有那么动听的声音!如同那那画眉鸟一般,那些个大老粗皆是大眼相瞪。
“嫂子,你的声音……”
“当真好听啊。”
“就像那些个唱戏的。”
元景闻言,不快的抬腿踹了一下说像是唱戏声的手下:“好了,都喝过了,你们嫂子陪不了多久,我带下去休息了。”
他们都听说过沈侯爷家的世子身子不好,受不了寒,于是也只能目送他们的王爷和刚迎进门的嫂子离开。
沈澜被拉到了拐角,他一脸疑惑。
元景低着头就可以看见沈澜的锁骨,他咽了咽喉咙,将视线撇开,“他们说话没把门,你不要在意。”
沈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说的是将他声音比作戏子啊,“无妨,只不过是比喻,再说我也不会唱戏。”
“现如今天已经快黑了,该回去睡了。”元景道:“你身子不好,待会受冻了。”
沈澜确实有些困了,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问:“那你呢?”
元景:“我去客房睡。”
“……”沈澜:“进来一起睡吧,现如今刚拜完堂,若是被人看了去,又该说什么风凉话了。”
元景仔细一想也是,点头跟上了沈澜。
丫鬟早已经将水备好,二人洗过后就共同上了床。
沈澜睡在里侧,外围被元景给霸占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澜总觉得,这一床被子还没自己家里的厚,但却显得比家里的暖和,于是他不由得偷偷摸摸看了眼已经闭上眼的男人。
貌似也没有什么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