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典客行宫
一个身穿梁国侍从服的男子气呼呼地从门外走进了里屋,却见一身华服的男子仍气定神闲地煮着茶。
他身形优雅,泰然自若,仿佛身处的是自己的梁王宫而不是他国使馆。
真是一点也不操心!
乐栉越想越是生气,不禁习惯性地叫出声来:“陛下!”
喝茶的男子闻声瞥了乐栉一眼,那眼神虽仍是温和淡然,却激得乐栉瞬间怂了下去,不情不愿地改口道:“王爷……”
“吴王宫来人了。”
“嗯。”前任梁帝、现任景王淡淡应了一声,不紧不慢地从醒好的茶中滤出茶水。
氤氲的水汽像隔了层面纱,让景王本就温润的面庞显出一丝疏凉来。
乐栉平白生出十分心疼,忽然劝道:“王爷,不如咱们从后门走了吧,摄魂蛊的事完全可以暗中探查,到了吴王宫只会处处受人监视,畏首畏尾。”
“更何况……”
更何况以和亲的身份进入吴王宫,指不定要受怎样的侮辱刁难。
他含着金汤匙出生,自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怎能受人欺侮!
但乐栉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就被景王轻声打断:“你不必说了。”
新泡出的茶水被缓缓倒入茶海中,氤氲的水汽淡了许多,景王如画的眉眼肃然坚定。
乐栉默默看了一眼,只好把剩下的话化作声声嘀咕:
“听听外面三催四催的骂声,根本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一会儿到了吴王宫,指不定要被怎么为难羞辱,放着堂堂的梁帝不做,偏要来做别人的贤人……”
景王随他嘀咕了一会儿,忽然看他一眼:“你大点声说。”
景王说话一向温润随和,这话也说的平淡,若是其他人或许真以为让人大声点说话,但乐栉却听出了一丝威胁的意味,立即缩了缩脖子乖乖闭了嘴,小心翼翼地窥着景王的脸色。
景王却是面色如常、一言不发,直看得乐栉后背生汗了,才将桌上沏好的那一杯茶塞给他,道:“降降火。”
乐栉:“……臣……不敢。”
景王这才是莞尔一笑,朝外走了出去:“走吧。”
门外大堂内,吴王宫的几个官员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看到景王和乐栉从门内不紧不慢地出来,故意压低声音冷嘲热讽着:
“这人还当自己是皇帝,在梁王宫上早朝呢?以为咱吴国文武百官真有功夫等他这个‘陛下’?”
凭乐栉的深厚内力,他自然是把那些话听得一清二楚,恨得牙直痒痒,心道:
陛下虽然看上去被夺了皇位,还被送出来和亲,但也沦落不到被你们几个喽啰欺负的境地。
想着,捋了捋袖子,喝道:“喂,你!你说什么呢?!”
那几个吴国官员没想到他们寄人篱下还敢如此嚣张,并加上等了半个时辰早一肚子火气,其中一个憋不住的道:
“我说什么你没听清楚吗?还要我再说一遍吗?你既邀请,我也不好拒绝,便再说一次……”
“你!”乐栉气急,还要跟他争论,却被景王伸手拦下。
“王爷!”乐栉不服道。
景王不语,将乐栉看得退了下去,才温声问道:“大人是典客属官?”
“是,”那人昂了昂头,似乎对自己的官职十分自信,“典客三级属官姜深青。”
“嗯,”景王听闻略点了点头,却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只说:“前面带路吧。”
姜深青:“……”
这一副浑然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模样气得姜深青一时语塞,倒是把乐栉看得乐了出来。
不愧是他家陛下,气人也气得这么委婉温润。
姜深青气得脸色青红,愣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发作,只好拂袖而去,心道:
这厮嚣张至极,到了吴王宫,一定要让他好看!
闲言少叙,且看马车向吴王宫疾驰而去,乐栉被简陋的马车颠得七荤八素,不禁又抱怨道:
“你看吧,这还没上殿呢,这些小喽啰就敢说这些话,一会儿上了殿,指不定又要怎样嘲弄!我看呐,即便是要和亲,也该是宫里那个出来,明明你才是嫡长子,又轮得到他什么事!”
乐栉一路来受了不少气,这会儿抱怨起来一时没了遮拦,待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看向景王时,才发现刚才闭目养神的景王正看着他。
景王虽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但乐栉感觉车内的气压却瞬间低了下来。
不好!这是真把人惹怒了!
乐栉心中一惊,自知失言,忙不迭跪下,嘴上却仍是犟着不认错。
车厢内便瞬时静了下来。
马车颠簸,把乐栉颠得更是七荤八素,半天后,还是乐栉忍不了,道:“王爷恕罪,臣说错话了。”
“起来。”景王这才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再有下一次,你知道怎么办。”
“是。”乐栉摸了把额头的汗,乖顺地在边上坐好,心中却憋闷起来。
他家陛下明明被他那宝贝弟弟篡了位,以至于不得不远赴吴国和亲,还不允许有人说他这个兄弟的半点不是,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不就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子嘛,有必要跟护鸡崽子一样护着么?
乐栉默默撇了撇嘴,气鼓鼓地转过头去看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