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对拜!”
一声下,喻清被人人牢牢按在地上,头上顶着个红盖头,嘴里塞着红绸,手上绑着红绳,满眼皆是红,任他拼死挣扎,依旧不能撼动半分。
即便他做得都是些无用功,可他也知道,若是不挣扎,那便真是认命了,他不能认命,这算是什么。他一个丞相之子,该是荣华富贵的命,即便他真是痴傻,也不该被送来和一个死人成婚,还是个男人。
喻清手腕都被勒出了红痕,却还不放弃挣脱,他不能死,他爹还在等着他,他还不知道是谁要害他……
喻清被塞进了棺中,他听着棺外钉钉的声音,求生愈发强烈,他用力锤着棺盖,想乞求外面的人能救救他,然而所有都是无用功。他只能听着嘈杂的外界趋于安静,听着所有人都离去,他知道,他被遗弃在了墓中,他要与死人长眠,因为马上他也要成为一个死人。
棺内空气稀薄,喻清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他要死了。
入目皆红,喻清到死也未能将盖头取下,空气愈发稀少,喻清只能大张着嘴吸气,可是这盖头掩住了他的口鼻……
猛然坐起,喻清胸口起伏,猛烈的呼吸着这来之不易的空气。他倒是清醒,知道那不是梦,手腕处的绑痕还在隐隐作痛,一身喜服还未脱下。
屋内布置的简洁,喻清警惕的打量着四周,全然陌生,他爹久居高位,想害他的人也是不少。只是自从他听了他爹的话装作了痴傻之后,那行刺之事少之又少,被绑来冥婚,谁敢明目张胆这么干。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门外传来了一声狗吠,一直纯黑短毛大狗直冲进屋内,奔着喻清而来。
喻清当即吓傻了,两眼直盯着在床边徘徊的大狗,连屋里何时进了人都不知道。
“大黄,出去。”
一声令下,大黑狗飞奔而出,喻清才注意到了屋内的另一人,一身素衣打扮,却也盖不住周身贵气,此人慵懒带着些不羁,却又与纨绔有些不同,绝非等闲之辈。
“季五洲?!”对上那双眼,清澈冷冽却又深不见底,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喻清惊叹了一句,那双眼睛让他印象太深,可话出口却又后悔自己草率。
季五洲就是他冥婚的对象,可他不是死了吗?定远侯死后不过半月,还未继承爵位的定远侯世子季五洲也郁郁而终,这事儿天下人皆知,可偏偏如今这人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岂不让人惊叹。
季五洲看着喻清,倒是有些诧异他会认识自己。往前走了两步坐在凳子上,仔细打量着眼前唇红齿白的人,除了好看,似乎……没有任何印象。
“呦!认识我,你是哪个?”季五洲蹙眉问道。
他前几日便知家中姨母给他寻了冥妻,本该是原定太尉家的嫡女,而后被太尉换成了庶女,今日及时去救了人,只是眼前这个人,怎么看都是个男人吧!季五洲心想,莫不是他这些年来,未从动过娶妻的念头,便让世人误以为他好龙阳。他左不过才二十有三,娶妻对他来说,尚且早了吧。
喻清盯着季五洲看了一会儿,思量再三,左右想不出什么法子,便希望能坦白从宽,别拿他威胁他老爹就成。
“我叫喻清。”喻清收回了视线,看着绸面的被子,思索着往后该如何。
“喻清?”季五洲念了一声,看喻清低下头,站起身走向前,坐在了床侧,凑向前看着喻清低垂的眼眸,眉目清秀,眉角处有颗痣,有些怯弱的模样,配上这身喜服,到真像个含羞的新娘子。
“喻丞相家的傻儿子?”
喻清“……”他说得对。
看他不理,季五洲就这么盯着他。“嗯?”
喻清抬眼正巧撞上了季五洲的眼中,又默默地垂下了眼眸,季五洲给了他一种无端的压迫。
“嗯。”
装了这么多年,对此也是没什么所谓了,傻子便傻子。而今喻清想问问他为什么在这,想问问他为什么没死,想问问他想做什么,偏只能想想。对,他不敢问,若是平日里没什么不敢的,他爹是丞相,他可是丞相家的公子,偏偏在这不知是哪的地方,什么身份都不管用了。
正想着,下巴便被人挑了起来。
季五洲漫不经心的打量着他,喻清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心中尽是不安,却还要假装镇定。
“你看起来倒是不像个傻子。”季五洲问得有些玩味,外头传来一声狗吠,季五洲看了眼门外,再转头时一改态度,笑问:“会做饭吗?”
喻清正等着季五洲后面的问话,想着是和盘托出还是谎言隐瞒,冷不丁听这么一句,诧异的抬头,看季五洲还在盯着他看,又低下了头,回了声:“不会。”
“不会?那不是问题,不会可以学。”季五洲喜笑颜开,哪还有方才的贵气慵懒之像。
“走走走,去厨房。”
喻清被拽起身,推推搡搡的进了厨房。进厨房之后,心里还是懵的,他想着,这战神之子莫不是仗打多了,也傻了吧!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做饭就做饭吧。
不得不说,喻清还是挺有做饭天赋的,听着季五洲的指挥,第一次下厨,做出的饭,味道尚且可以。
至少季五洲吃得挺香的,喻清吃了几口,却是没了胃口,眼看着外头的天渐黑,他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何会在此处。
季五洲感觉到那时不时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放下了碗筷,看喻清一脸恹恹的模样,给他夹了一筷子菜,问道:“怎么不吃啊?你做的多好吃啊!”
被人夸了一句,喻清忽得有些不好意思,他长这么大,除了好看,就没被别人夸过。
吃着季五洲夹过来的菜,喻清终于鼓起勇气,问了句。
“我为什么会在这?”
季五洲头也不抬,边吃边说着:“自然是我救得你。”
扒了两口饭,季五洲放下了碗筷,看向喻清,拿起一方帕子擦着嘴角,说道:“可听过一句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的是夫,是季五洲,我在哪,你自然也得在哪!”
喻清掐着手指肚,听着季五洲这并不强势却又理所当然的话语,实在信不得,男人和男人怎能成亲?他久不出府,自然也是没听过外界的事儿。憋了半天,喻清也没敢反驳,思量再三,只问道:“你是断袖?”
“……”一时间,季五洲也未想出如何回答,他自然不是断袖,可偏偏他刚说了让人随了他的话,此时再反驳,似乎有些打了自己脸的嫌疑。
“你觉得呢?”
问题被抛了回来,喻清没了声音,不知该如何回答,便直接默认了。
季五洲也不恼,转而说道:“你问了我问题,该我问问你了。你不是个傻子吗?”
要说季五洲是庆幸的,庆幸喻清不是个傻子,他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撅了自己的坟头,挖出了喻清,又偷偷摸摸的将他带至此地,为得就是能吃上一口咽得下去的饭。要真是个傻子,纯粹就是自找麻烦了。
喻清看了季五洲一眼,老老实实的解释道:“我本来就不是聪明的,又因着我爹的身份,多次陷入险境,我爹怕我死了,就传出我已痴傻的传言。”
季五洲听得挺有乐趣的,他久不在惊云,鲜少能听到一些宅院秘事,倒是挺稀奇的。
“听起来,你爹还挺疼你的,怎么舍得送你来冥婚了?”
“不是我爹送我来的,是被人打昏了,醒来时就被绑死了。”喻清心里委屈,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偏偏都让他摊上了。
“所以你是不情愿的?”季五洲问道,话语中带着起伏,强调了“情愿”两字。
可喻清就是不情愿的,两眼盯着白饭,也能清楚感受到季五洲放在他身上的目光,思索着是否要回话,最后还是默认了。
“可是情不情愿的,你都在这了!”季五洲勾着唇,话语中带着一丝诱哄。
喻清做饭不错,有天赋,可以留下;他跑出去救人,极其不易,值得留下;这小孩的爹是丞相,又疼他,他失踪了,惊云城内绝对是要乱一阵了,所以必须留下。
季五洲打算好了,便开始说教了。
“此地距惊云城几十里远,又在深山之中,你自己如何跑得出去?我如今是被人禁锢在这儿的,也是自身难保……”
季五洲说这话时,明显感觉到喻清看了他一眼,分明是不信的,却又什么都没问,想来他说的确实有些矛盾了。
“能救你是因为……我那墓地离这儿不远,我又听那看我的人说,我姨母要给我娶个冥妻,不想牵连无辜,才冒险去救你的。”
季五洲的话真假参半,这么说起来倒还挺顺的。喻清点了点头,他觉得季五洲说得似乎真有点道理。
“我救你来,旁人并不知道,看守我的人自然也不知道,若是让他们知道了,你还是活不了。”
喻清又抬头看向季五洲,辨不清他说得真假,心中竟真多了一丝慌张,又点了点头。而后又有些为难的说:“那我爹怎么办?”
“你觉得你爹聪明吗?”
“聪明。”
“他都那么聪明,怎么会查不出你没死呢?”
喻清听着,是这样,他爹肯定能查出他没死,但是他爹也不知道他在哪呢!
“可是……可是他找不到我,会担心。”
季五洲皱眉点了点头,认同了他的话,又似乎颇为烦恼,至少喻清看来是这样的。
“还有一个法子,有些冒险。”
喻清眼中闪了闪光,等着季五洲的下文。
看着这小孩一副乖顺模样,季五洲觉得自己都有些愧疚感,不过该编的还是要编下去。
“你有钱吗?”
喻清摇了摇头,又顺着季五洲的视线,看到了放在桌上从他头上摘下的金饰,又点了点头。
“看守我的人每十日来一次,用钱贿赂了他,让他去给你爹送个信不就行了?”
喻清一听,也不管真假,满心欢喜起来,又听季五洲说道:“不过这看守的人若是发现这里除了我之外还有别人,那就不好办了。”
季五洲说着,看向喻清,意味明显。喻清难得瞬间明白了,忙说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会老老实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