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好久不见”
因为周乐衍的状态不好,当初生拉硬拽把人找过来救场的路程只能向上请示调整一下录制时间。
周乐衍不知道是出于逃避还是真的不舒服,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先走了,路程扯了扯嘴角看向眼前这位还在抽烟的泊禹。
“禹哥,衍哥不舒服先离开了。”
泊禹叼着烟,回头看向路程时,眼底一片淡漠疏离,不仅没有刚才在台上看向周乐衍时那种柔和,就连当初高三做同学时的温情好像都没了。
路程了然,换上一副职业式笑容,到底是同学,七分是真诚,剩下三分给自己留有余地,不再主动搭话。
泊禹咬着烟蒂点了点头,痞中带着帅,路程沉思了两秒,总觉得这样子有点眼熟。
当初泊禹是在高三的时候转进班里的,刚来时那个样子和现在这样子还是有点出路的,温柔的外表和有距离感的社交。
从一开始,他就是那种礼貌疏离的点头之交,没人会说他不好相处,因为他不像周乐衍一样浑身带着戾气不好接触,但也没人会用“好相处”三个字来评价他。
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就和周乐衍混熟了,紧接着就和班里的其他人都熟悉了起来。
想当初年少轻狂,虽没金戈铁马,但也没少整幺蛾子,以至于那群老师现在对学弟学妹们提起,总要笑骂他们一句“小兔崽子”。
大概是那段时间和周乐衍同进同出的泊禹太好相处,才让路程忘记他本来就像独行的苍鹰,否则也不会在周乐衍出国以后就断了和所有人的联系。
所以,即便都在宜市,周乐衍宁愿找刚回国的周乐衍也没找泊禹来救场,当泊禹主动联系他要参加节目时,路程还懵了好一会儿。
“你和衍哥是……?”犹豫许久,路程终究是没控制住体内燃烧的八卦之魂。
他天生脸皮厚,想问就问了,如果人家不回答,他也有办法岔开话题给自己找台阶。
抽过的一小截烟头被捻灭在烟灰缸里,泊禹哑着嗓子,“我就是为他而来。”
路程一怔,他粗人一个图名图利,不懂那些所谓的情情爱爱,但此刻从泊禹含着光的眼神里,他好像想起来了。
高三时就这样,每次提到周乐衍,泊禹眼里都有光。
第二天节目开录之前,周乐衍紧躲慢躲还是没逃开被路程抓去化妆的事实。
这种小作坊的素人节目也不讲究什么,都是一群嘉宾呜呜泱泱的挤在一个公共化妆间里。
周乐衍像羊入虎口一样,左边一个大红唇,右边一个小甜甜,让他无所适从,从心底升起一阵恶寒。
其实当时路程来找他救场录节目的时候,周乐衍一听说是同性相亲节目就已经开骂了。
且不说他没谈过恋爱,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性向,就算高三时和泊禹走的太近,但到底没来得及捅破那层窗户纸,他喜不喜欢男的这件事还真就说不准是年少轻狂的悸动,还是生来如此的本性。
化妆师拿着刷子在他脸上扫来扫去,周乐衍完全走了神。不知不觉就想到了自己一米八三的身高,不算太差的身材,从来不像旁边那位嘉宾一样涂脂抹粉翘兰花指,如果是同的话,那也不应该是下面的那个吧?
那泊禹呢?
他比自己还要高一点,还壮一点,他是下面那个吗?
周乐衍打了个激灵,一边收回自己不着边际的想法,一边暗骂自己在想什么鬼东西呢?
突然,一小片阴影笼罩下来,光源被遮挡住,周乐衍本能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地对上那个炙热唐突的眼神。
因为对方太过于热情,吓得周乐衍撑着屁股下面的椅子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你……有事?”
那男人又扭着腰凑近了一点,话语间还带着三分羞涩,怪不好意思的开口:“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一下帅哥的型号。”
对方扭扭捏捏的,说话时还夹着嗓子,尤其是他身上还带着一股刺鼻的香水味,熏得周乐衍直皱眉。
型号?什么型号?
视线下移,周乐衍凭借职业本能,观察到了这个人的大红嘴唇,难道他说的是口红色号?
周乐衍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唇,果不其然蹭了一手红,嫌弃地拧了拧眉心,一本正经地回应:“哦,我平时也不怎么用,你问问别人吧!”
对方打量了周乐衍好几圈,难掩失落。
“不太用”=不用=下面那个=撞型了。
“你你你长得这么A,没想到居然是……是……”那人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好不容易碰上个五官锋利但不粗犷的,没想到还是下面那个。
周乐衍茫然地看着跑开的人,尚不理解,一个口红而已,至于搞得这么悲壮吗?
和这样一群奇奇怪怪的陌生人坐在一起,周乐衍到底还是适应不来。之所以不走,不过是私信想看看能不能遇到那谁来化妆而已。
距离录制的时间越来越近,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他始终没等到那个想见的人。
多种香水混在一起的,直冲眉心,周乐衍揉了揉眉骨,终是没忍住,摘下了搭在椅子靠背上的外套出了门。
录制现场不大,导演摄影三两成群地聚在一起,周乐衍特意找了个楼道躲清净。
楼梯拐角那里,一个男人倚靠在墙角上,漫不经心地点了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放在嘴里抽着。
周乐衍恍了神,总觉得泊禹现在这个样子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怎么说呢,有点像自己高中时浑不吝的时候。
明明全世界烟民那么多,明明就那么几个姿势,明明吸烟过肺吐出去就那么几个流程,可周乐衍就是能从你那么点细节里看到自己当初的影子。
泊禹是在模仿自己吗?
还是仅仅来自于多年好友之间的默契?
人总是会在选择题中本能地规避自己不喜欢的害怕的选项,周乐衍本能地选择了后者。但他显然忘了,他们也不过是在高三开学之初认识,在高考之后就断了联系,哪来的什么多年?
或许是周乐衍打量的眼神太有温度,泊禹凭借着本能抬头,正巧截住了那道慌乱的视线。
被发现了啊,要不要打招呼?打招呼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不打招呼是不是也不好啊?
周乐衍还没思考出结果,泊禹就掐灭了手里的烟,主动走过来搭话,“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周乐衍僵硬着点头,干巴巴地回应。
气氛归于沉寂,泊禹好笑地盯着他不断的小动作,一会儿理理外套,一会儿拽拽领带,和高中时紧张时一样,一点都没变化。
“禹哥,衍哥,你们俩别叙旧了,快来准备开拍了!”楼梯间的门突然被推开,微妙的气氛被打破,周乐衍如鲠在喉,泊禹在出门之前不咸不淡地瞪了一眼扶门的路程。
泊禹没有周乐衍那么气,主要是因为听到了周乐衍那句“好久不见”,很轻,但泊禹听见了。
至于为什么昨天才见过,还要说好久不见,泊禹滚了滚喉结,他们彼此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