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禹低头吃面，从周乐衍那回来就一直在实验室忙活，现在是真饿了。

周乐衍是不饿，拿着勺子漫不经心地搅拌着碗里的粥，看泊禹吃的急，可想而知，从他那赌气离开，又回实验室忙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不饿？

心里那一点点小小的愧疚又开始生根发芽，在胡思乱想的浇灌下几乎要长成参天大树。

“泊禹，我……”周乐衍艰难地开口，想解释一下和师哥的关系，泊禹抬头看着他等着他的后话。

“老师！”

奈何天时地利人不和，几个过来吃饭的学生突然过来打招呼，硬生生把周少爷的本来就难言的解释憋了回去。

泊禹抬头和几个学生寒暄，周乐衍放下勺子，闷闷地坐在一边。

还吃醋呢？

明明自己就一个师哥，他这身边可倒好，男的女的大的小的围了一群，唧唧呱呱地说什么学术上的东西，他也听不懂，坐在那里全程像个局外人。

“这位是？”

最开始打招呼的那个学生主动问，泊禹张嘴刚想介绍，周乐衍就直接主动出击，“拼桌的，不认识。”

学生看了看店里空的一堆桌子，这有必要拼桌吗？

那个学生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一听是拼桌的，毫无顾忌地一屁股做到了泊禹旁边的作为，趾高气扬地对周乐衍说：“不好意思啊，我们都认识，那边还有空桌，麻烦您换一下吧！”

周乐衍瞪了一眼泊禹，见他不为所动，气的扔了勺子推了碗，直接黑着脸走了，“我吃好了。”

看着小少爷气鼓鼓的背影，泊禹摇了摇头，没忍住笑了笑。

“老师，您笑什么啊？”始作俑者不明所以。

泊禹摆了摆手，脸上却难掩笑意，回头对几个学生说：“你们师母生气了，我得去哄了，你们慢慢吃。”

“师母？”

几个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泊禹就是在他们的惊呼中离开的。

泊禹找出来的时候，周乐衍也刚走到门口，至于为什么那么长的腿走的还那么慢，就不得而知了。

“乐衍！”

泊禹快步追了上去，拽住周乐衍的左手手腕，周乐衍浑身僵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把手抽了回去。

泊禹愣在原地，手还僵在空中，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不该放下。

反应过来的周乐衍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张了张口想解释什么，话到嘴边又成了别扭的奚落，“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泊教授吗，怎么不跟你那群学生一起吃饭了？”

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周乐衍怎么一打岔，泊禹就自动理解为他刚才就是醋了闹脾气才不让牵的。

“乐衍，你是吃醋了吗？”

“我……”周乐衍憋红了脸，想反驳，又说不出什么。半晌才推开泊禹，迈着大长腿走的飞快。

泊禹笑着摇了摇头，赶紧追了上去。

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呢？

成年人的心动，就像七八月的急雨，来得急，但足够猛烈。

“请进啊。”泊禹撑着门，歪了歪头邀请门外踌躇的人。

周乐衍盯着房子和房子的主任，深吸了一口气，大义凛然地走进了门。

泊禹看他一副慷慨就义的周乐衍，没忍住笑了笑，“这是我家，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你至于吗？”

周乐衍站在门口本来还在纠结要不要换鞋，听了这话就不乐意了，直接一摆头就踩着自己的鞋进了他家客厅。

“你不觉得你比那些猛兽还可怕吗？”

泊禹把刚要拿出来的拖鞋又塞回了鞋柜里，自己也穿着鞋进了客厅，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小少爷故意给他添堵的意思。

还能怎么办？

宠着呗。

“是吗？”泊禹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出来，一瓶随手放在桌子上，一瓶拧开了才递到周乐衍面前，“那我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你给我这份评价啊。”

周乐衍笑了，“行啊，那我绝对倾尽毕生所学，给你找个不愁吃穿不用交房租水电的地方养老。

泊禹的嘴角直抽抽，“周律师有心了，这么好的地方周律师还是留给别人吧！”

抬眼间，周乐衍就被电视柜上的一个相框吸引了。

“这个是……”

相框上的两个少年笑的开心，周乐衍扶着泊禹的肩膀笑的没形象，后者垂眸看着身边笑弯了腰的男孩，满目温柔。

高大的教学楼，茂盛的梧桐树，是高三二十四班，是青春年少，是风华正茂，是泊禹和周乐衍。

“这个是拍毕业照那天，路程拿手机偷拍的。”

周乐衍点了点头，把相册又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泊禹……”

“嗯，我在。”泊禹的声音哑了几分，视线落在那个相框上，心里很不是滋味。

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周乐衍当初离开的原因。

他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能让曾经那个骄傲热烈的少年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你还有其他的照片吗？”周乐衍问。

泊禹懵了一下，没想到他酝酿了半天就问了问照片。

“在房间里，我去拿。”

很快泊禹就拿了一个相册回来，他和周乐衍其实都不是很喜欢拍照，留下的照片少之又少，但每一张都被泊禹保存在了这本影集里。

翻到那张班级大合照的时候，周乐衍轻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泊禹也看向那张照片。

“还记得吗？”泊禹指了指那张照片。

周乐衍点了点头，“当时我们俩好像闹了点别扭，拍合照的时候我死活不要和你站在一起，后来老刘没办法，硬是为了我们两个重新排了一下队形。”

但当初是因为什么闹别扭来着？周乐衍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了。

“想知道为什么闹别扭？”

周乐衍看不惯泊禹那副“你开口问我就告诉你”的死样，但又实在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闹别扭了，只能别开脸，闷闷地“嗯”了一声。

“老师喊我去帮隔壁班班长抬一下矿泉水，你和路程闹完回来正好撞见了。”

前面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后面泊禹直接凑近了一些，几乎贴在周乐衍耳边说的：“你说我不干净了，不要跟我在一起站。”

“哈？咳咳咳……”周乐衍手脚并用地往后躲了一点，惊讶之余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那个时候他这么幼稚吗？

泊禹一下一下地轻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眉眼含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不对啊，隔壁班班长不是个女的吗？”周乐衍突然想起来，越想越不合理，“不是，你一个纯gay，女的我介意什么啊！？”

“不是我……”周乐衍说完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想解释，还没张开嘴就被某人打断了。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边，有些痒，下一秒，身边人突然开口：“谁告诉你我是同性恋的？”

周乐衍猛地回头，身子一瞬间僵住，泊禹白皙的脖颈就在离他嘴边不足一寸，喉结随着说话的节奏上下滚动。

小少爷咽了咽口水，面上染着一层红晕和语气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你不是，那你还……？”

如果泊禹不是，那他又算什么？

无论是高中时大张旗鼓的占有欲，还是那痛苦的九年，还有现在的暧昧，难道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吗？

周乐衍不敢想。

趁着周乐衍失神，泊禹变本加厉地再凑近一点，捧着周乐衍的脸，“我是衍性恋。”

热气在耳边厮磨，周乐衍浑身僵硬，热流至耳后传遍全身，他捂着心脏，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的心脏还是只会为了泊禹加速。

热意从下体一路蔓延，爱意顺势而上，染红了周乐衍的双颊，周乐衍喉结滚动两下，半晌才开口：“泊禹，我想抱抱你。”

“可以吗？”

泊禹没开口，他选择用实际动作回答他。

那张集体照上，泊禹和周乐衍中间隔了九个人，现在，他们紧紧相依。

泊禹主动把周乐衍抱在怀里，后者又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一下姿势，两个人贴的更紧了。

温热的气息，真实有力的心跳，在这一刻，已经说不上是弥补这段时间不温不火的相处，还是偿还本该在九年前就如此的拥抱。

仲夏夜的晚风很温柔，晚霞晕染了整个天空。

没有人在意窗外的风景有多美，在这一刻，他们只贪恋彼此的温度。

周乐衍动了动胳膊，泊禹适时地松了点力道，原本贴在一起的两个人就势分开，两双眼睛于抬眸之间相对。

一双温柔深邃，似有星辰隐匿其中，漂亮的让人移不开视线；一双敏锐有神，星眸微转，抬眼间流波千转，让人着迷其中。

这场较量最后以泊禹率先别开脸告终，那瓶还未拆封的冰镇矿泉水被他拧开猛灌几口，喉结有规律地上下滚动着。

周乐衍舔了舔嘴唇，不动声色地别开脸，虽面上不显，但实际却在心里暗骂“狗男人不守男德”！

他不得不承认，泊禹就是有一种魅力，就像弦类乐器的拨片一样，轻轻一动就能带动他整个心脏怦怦直跳。

要了命了，他们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