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悦看他的样子实在放心不下，坚持要陪他走一段，将他送到宿舍，杜磊还跟在他们身边，看起来也是要和他们一起走了。

“殷柳你怎么了？脸色好白，要不要先去医务室看看？”

殷柳摇了摇头，只感觉脑中晕眩，“不用，我回去躺躺就好了。”

“我来扶着他吧，我是男生，力气比较大，扶他会更容易一点。”

杜磊这时候在一旁说道。高悦见他好像是真心想要帮忙，于是便同意了。

殷柳脑袋很晕，没空想那么多，杜磊虽然人可能不怎么样，但作为男生，他扶着他的力量是有的，被他扶着，他确实要轻松一点。

等到了男生宿舍门口，高悦作为女生自然是不方便进男生宿舍的，所以四人分道扬镳，高悦只能站在门口看着杜磊将人扶进去。

“你不用担心，我会将他安全送到宿舍里的，先回去吧。”杜磊对高悦招了招手，然后扶着人进了宿舍楼。

然而等到了里面，杜磊就换了一副面孔，他一下把人按在了走廊的墙上壁咚，一只手扣着他的肩，低头直接警告他说，他承认他很厉害，有点艺术天赋，但高悦是他看上的人，如果他识相的话，以后还想在艺术圈子里混的话，就应该知道不要和他争，不然他不介意给他顺遂的人生添点堵云云……

殷柳却根本没听他在讲什么，他此刻脑子痛的要命，忍不住低声闷哼了一声，杜磊装凶威胁警告人的神情当即有些顿住。

这时跟班在一旁说道，“磊哥，他看起来好像真的有点难受，不像是装的。”

杜磊戳了戳殷柳，瓮声瓮气地问道，“喂，你还好吗？”

“头好痛。”

殷柳捂住了自己的头，小声的说道，杜磊将他扶住，却被他身形不稳地撞进怀中，身体当即有些僵硬，因为感觉到了一股不同于女人身上胭脂俗粉的气息，那是一种淡淡的海盐气息，还夹杂着些许鼠尾草的味道，如同手捧鼠尾草花束漫步在大西洋彼岸雾气弥漫的清晨，空气咸湿的海边的感觉。

情敌在自己面前这样“示弱”，杜磊也没办法再继续强硬下去，他其实也不是个坏人，于是将人重新扶好又安抚的说道，“好了好了，你忍一下，我这就扶你回你的宿舍。对了，你宿舍在哪儿？”

殷柳这时候身体已经没力气了，就好像严重低血糖的人，他顺着墙滑下，被杜磊眼疾手快地扶腰托住了，杜磊心中下意识闪过一句，

操，这家伙腰好细……

他满头黑线，赶紧挥散了脑中的想法。看殷柳回答不了他的话的样子，他无奈的说道，“算了，看你这样我还是先送你去医务室吧。你还走得了吗？”

跟班这时候在一旁说，“磊哥，要不然我来扶？”

杜磊想都没想就直接回了一句，“不用。”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实在不能深思自己的反应，好在这时候殷柳的舍友出现了……

“老幺？真是你！老幺你怎么了？”

“不好意思，你是？”

“我是油画系大二的，叫杜磊。他好像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我把他扶回来了，只是不知道他的宿舍在哪里，你们是他的室友？”

“是啊，谢谢你把老幺送回来，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杜磊看着他们将人扶走，他迟疑了片刻，还是跟了上去，看见了殷柳所住的宿舍号，1-104。

“他真的没事吗？不用把人送去医院看看吗？他这样子似乎……”

杜磊跟进了宿舍，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们熟练地照顾他，帮他脱去外衣与鞋子小心的把他整个人放到床上又给他盖好被子……看来殷柳应该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与他室友们之间的关系也很好。

他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关心这个情敌。

“没事，我们家老幺这也算是老毛病了，之前也去医院检查过，查不出问题，他偶尔就会这样。”

杜磊拧眉，看着躺上床的殷柳，他一只手搭在了额头上，遮住了他闭上的眼睛，他的睫毛很长，皮肤也很白，是一种常年不怎么见阳光的病态苍白，手腕内侧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让他的皮肤显出一种脆弱透明感，莫名让人怜惜，他的喉结不是很突出，有一种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青涩感，莫名就很……吸引人。

杜磊不是没见过长得特别白的男生，但此前他只会觉得这样的人弱鸡，根本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感觉，只有殷柳给了他这样的感觉。

“你要坐一会儿吗？感谢你帮我们把老幺扶回来，你人还挺好的，我给你倒杯水吧。”

杜磊像是被惊醒，他猛然站起身说了句不用了，然后就立马转身走了。

动作有些凌乱，像是身后有人在追一样，倒显得有些奇怪。他的跟班依然跟在他的身后，对他老大这一惊一乍的反应也很奇怪。

室友吐槽了一句，“这么着急的吗？刚才不是还不疾不徐的……”

殷柳再醒来已经是黄昏，舍友们并不在宿舍，他整个人处在一种奇怪的状态，像是神游物外，恍惚间又好像记得自己刚才一直在做噩梦，只是梦里的事情却记不清了，但有种坠入深渊的感觉，也是那种濒临死亡的窒息压迫感使得他猛然从梦中惊醒坐起。

殷柳像是被梦魇给魇住了，他无所知觉地翻身赤脚下床，从自己的柜子里找出了一大叠的画纸以及画笔，然后趴在床上就开始迅速涂画了起来……

等他的室友回到宿舍，看到的就是满屋子纷乱的画纸，被扔了一地。

“我去，这什么情况？”

“老幺你醒了？你在干嘛？”

然而殷柳却背对着他们没有回应，像是没听见他们的声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仍旧趴在床上疯狂涂画着，笔速快到了一种极致，几乎就像是在乱涂乱画……

室友们看到了地上的画，一人捡起一张，上面几乎都是一团涂黑的线条，只是上面涂黑的线条力透纸背，莫名充斥了一种恐怖惊悚之感。

不知道被涂黑的线条掩盖下的到底是什么，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殷柳确实是在乱涂乱画。

地上那么多画，他们不知道殷柳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已经这样画了多久，但他这样的状态也让他们不由担心，于是把给他带的晚饭放在了一边，然后就走到了他床边去看他到底在画什么……

然而就是这么一看，他们却全都愣住了。

他好像在画一个人，他们这下明白地上那些画纸上涂黑的线条下画的是什么了。

他似乎沉浸在一种特殊的状态，不仅没有听到他们回来的动作，就连现在他们这样靠近他站在他身后他都没有感觉，笔下一点没停。

室友们越看越是震惊，他们无法用言语形容殷柳画笔下那已被勾勒出七分全貌的男人，那是一种极致的美，妖异中却透着一股子邪气，整幅画给人一种诡异邪恶之感，就仿佛他在描绘的是，西方神话传说中的撒旦。

并且这画还栩栩如生，明明那是用铅笔勾勒出的素描，却给人感觉比照片还要真实，仿佛画中的人是活的一般，他们一时之间竟看入迷，直到看见殷柳还没画完突然又开始毁画，他们这下彻底明白地上那些被毁掉的画稿是怎么来的了。

但殷柳好像陷入了魔怔，嘴里一直说着，“不对不对，不该是这样……”

不知已经重复画了多久，从地上那些散落一地的画就可以看出来时间绝对已经不短了，他握着画笔的手都在颤抖，然而却还没有停下。

室友们不得不出声唤醒了殷柳，因为再不叫醒他，他们恐怕他会出事。

“老幺，你快醒醒，我们回来了。”

“老幺，你听得见我们说话吗？看得见我的手吗？”

“天！老幺你怎么流鼻血了！”

“老三快拿纸！老幺流鼻血了！！”

“好多血……”

“卧槽，忘了老二晕血……”

“行吧，现在剩我俩了，快叫车，把他俩一起送到医院去。”

殷柳在被唤醒后刚刚凝神看着自己的室友们还没等他说什么他就突然开始流鼻血，黑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温热很快变得冰凉，他低头看着自己衣服上还有手上的黑血，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直接倒在了床上。

殷柳醒来时首先看到的医院里纯白的天花板吊顶，然后再是排排站着的好像受军训一样的他的室友们，以及他床边坐着的他的姐姐，程瑶。

程瑶蹙着眉，表情不是很好看，再加上她一身的标志性制服，便更显得具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殷柳！你是怎么搞的，检查结果显示你不仅平时没好好休息，身体还营养不良，贫血……让你一个人生活，看看你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躺在床上的殷柳还没有说话，他的室友们站在旁边就已经瑟瑟发抖，也不敢说话，只能心中同情殷柳了。

他们也没想到殷柳的姐姐居然是警察，他之前并没有和他们说过。

那一身制服以及浑身干练的气质，让他们都觉得他姐姐好帅，但是也好凶，好有气场，他们明明不是她的弟弟，却也同样感受到了血脉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