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李厥看着这些大臣,总共加一起,也才不到二十位。
虽然继承原主的记忆,但这些重臣之中,他也只认识两三位。
听到李二所言,众臣居然没一个敢当先开口的,
往往这个时候,大家都在等着李二点名,但今天不同,李二没有点名,而是直接起身,
语气愤怒道:“好,众爱卿不说,那就朕来说,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就算是朕之血亲,也不可枉,不惩不足以明法典,不惩不足以警世人。”
李厥都懵了,就李二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情绪,他差点就相信是真的了。
唉,自己还是太嫩了,看看人家,演得多真。
前面的几个重臣,同样在心里吐槽,陛下,戏有点过了。
李二已经是在咆哮了,在台阶上来回走着,片刻声音又拔高几分道:
“李佑,朕之五子,朕甚爱之,封为齐王,屡有错处,朕担心其悔改之心不甚,也曾多次写信于他再三劝改,
但到底他还是负了朕,听此消息,朕心痛啊!”
说到这里,李二已带着哭腔,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背叛,他若不心寒那必然是假的。
李二停顿片刻,接着道:“侯军集,少入朕府,随朕征伐,累立其功,
为酬其功,朕封他为右卫大将军、潞国公,后又改至陈国公,兵部尚书,朕对其不可谓不厚,
早有言其要反,朕曾三次提之,但他不珍惜,朕心寒啊!”
李二捂着胸口,就差捶胸顿足,不过随即语气变冷道:
“杜荷,杜卿之子,朕曾想与国事相托杜卿(杜如晦),奈何天不假年,杜卿仙游,
为表君臣之情,朕厚待其子,将公主嫁之,封为襄阳郡公,
本想其能继承父志,为大唐建功立业,然其居然也负了朕。”
说到此处,李二突然站定,目光锐利的看着众臣道:“朕欲全部诛杀,众爱卿以为如何?”
依旧是无人应答,李二突然暴怒道:“怎么,朕不该杀?”
恰在此时,一个大嗓门喊道:“禀陛下,该杀,统统都杀了。”
李厥心中暗骂,这是哪个棒槌啊。
不仅是他,阶上的李二也在心里骂,这他娘的谁啊,敢坏朕的好事。
祖孙俩目光同时看向发声之人,却见出班之人,乃是一个虬髯浓眉,身型健壮的五旬汉子。
李厥不认识他,但李二认识啊,见是这个有名的愣头青,他居然露出一丝嫌弃之色。
“不可,杀人自有国法,岂能因陛下一言可定,如此陛下岂非要记上一个嗜杀的名号,
臣认为,当好生审理之后,依法而行。”又有一人起身道。
说话之人极为清瘦,面相儒雅。
“许爱卿,难道如此无君无法之人,朕不该杀?”李二再度暴怒,目光阴冷道。
“臣不敢,但臣所言,自有国法惩治,陛下又何必动怒呢?”
听到此话,李二很明显更为恼怒了,大怒喊道:“来人,把…”
“陛下,臣附议,给事中所言并无不妥之处。”
房玄龄老郁闷了,但也知道该自己出场了,再不出场李二这场戏眼看着就演不下去了,
让李二丢脸,那就好玩了,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自晋阳起兵老房就投靠了李二,二十多年以来,一直伴随左右,要说群臣中最了解李二的人,除了他还真没几个。
之所以郁闷,是李二明着要保太子之命,还不想亲口说出来,非得让他们来请求,这叫什么事啊。
李二目光冷冷的看着房玄龄,似乎对方打断自己的话,让他很不满,
好一会儿,他再度坐定,这才对众人道:“就依房卿的意思吧。”
这句话,说得好像非常不由心,不等房玄龄谢罪,李二再度道:
“着房卿为正,给事中许卿、通事舍人来济为副,共同审理议定此次谋反一事。”
大事一定,群臣面上表情各异,
长孙无忌稍有怨气,此次事发李二没见他一面,未问他一语,这与往常可不一样,
难道陛下是怪他,昨日见了魏王?
但他又有何办法,魏王报帖时他婉拒,但人家以看病为由到府,难道自己不该接待吗?
他的心理戏很丰富,倒是几个点到名的,个个面上表情严肃,
而那些没点到名的,倒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原本以为今天的朝会已经结束了,却见李二态度一改道:
“皇嫡孙前几日作了一首诗,名谓悯农,此刻念出来,也让现场大贤品评一番,
不妨事,觉着不好直说即可,孩子嘛,可不能太宠着。”
说罢招了招手,就见一太监声音响亮念了起来。
原本众臣还不当一回事,但听完第一句时,几个文官的眼都瞪大了,这是五岁孩子写出来的?
陛下,咱有点节操行不?
你要保太子,这下戏真的过了!
“众爱卿,觉得此诗如何?”李二面上带着骄傲之色道。
众臣还能怎么办,吹吧,不管是谁写的,但诗是好诗啊!
给事中也就是之前说国法的那位,他就是千古大阴人之一的许敬宗,
他跟李二也较早,曾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文采还是有的,就是太喜揣摩圣意,只见他起身突然哭诉了起来:
“陛下,作得此诗乃神人也,臣闻此诗,虽在朝堂,也见农人忙作之辛苦,皇嫡孙如此年纪能作此诗,
有古仁人之心,此乃陛下之喜,此乃国家之幸啊,唔唔,陛下恕罪,臣失态了。”
高阶上的李二咧嘴大笑,此刻的他有点像被邻居表扬家中孩子的家长,摆着手道:“嫡孙太小,爱卿夸之太过。”
话虽这么说,他又看向房玄龄道:“爱卿亦是学富五车之人,如何看此诗?”
房玄龄由衷道:“此诗虽只有二十字,但却描写了两个景像,上阙言农之辛苦,下阙言餐餐不易,
蕴意深远,恰如名字,皇嫡孙大善,悯农也。”
本想加一句陛下教子有方,但生生止住了,还有两个皇子在牢里待着呢,这话要是出口,倒是有讥讽之意了。
刚刚那个赞成李二全杀了的壮汉道:“陛下,此诗极好。”
李二看了眼壮汉含笑道:“哦,程爱卿也懂诗?”
没错,说话之人就是卢国公程咬金,他迎着李二的目光道:
“那些酸腐文人所作之诗,臣自是不懂的,权当他们是放屁,但皇嫡孙此诗却让臣一听就懂,臣能听懂当是好诗。”
右仆射高士廉此刻也起身道:“陛下,卢国公虽然言语粗俗,但也说到此诗最难得之处,便是易懂,
既是黄口小儿或目不识丁之人,也可理解。”
李二哈哈大笑,对着李厥道:“众臣皆是在夸赞于你,此诗朕也甚喜,说吧,要朕如何赏赐于你?”
李厥起身,学着大臣那般一揖到地道:“寸功未立,孙儿不敢领赏,但礼记言,长者赐,不敢辞,一切由皇爷爷做主。”
此话一出,少部分文人皆是一愕,仅这一句就不像五岁孺子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