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宋烨拂去眉间霜雪，盯着他的双眼认真答了句欢喜。

他一字一句缓慢却笃定，“我也欢喜，比你还要欢喜。”

我醒的不是时候，一睁眼便对上姜晚映的眼睛。

姜晚映目光狠厉，就像窥见了我梦到了什么似的。

我无视她的眼神，心中还惦记着梦里种种，一阵怅然。

周凝宜蹿到我身边，戳了戳我的脸，“不知你梦到了什么，可别傻乐了，梦都是反的！”

我掐着她的脖颈，逼着她连说了三个呸，破了谶，才放弃了割掉她舌头喂猪的念头。

姜晚映伸手将周凝宜提溜到一边，趾高气昂地对着我，“公主可知，安王娶你，是要放弃手中兵权的？”

我自然知道。

三年前，宋烨临行时曾许诺，待他凯旋，便卸甲来娶我。

见我点头，江晚映冷笑一声，“那哀家就等着你们成婚了。”

江晚映拂袖离去，我也遣散众人，回了花朝殿。

宋祁在殿里等我，见我回来，命人把我送的生辰礼拿上来。

是一套雕花玉质茶盏，每一盏纹样都不同，甚是精巧。

“别的物件都在你的嫁妆里了，婚期定在三月后，钦天监说……”

宋祁正说着，有人匆匆跑来通传，说宋烨去了乾清宫，求见宋祁。

我与宋祁到乾清宫时，宋烨正在养心殿前跪着，肩上落了厚厚一层雪，想来已跪了多时。

钱广进在他身边站着，见我来了神色有些异样。

“公主怎么来了？这天寒地冻的，快回去歇着吧。”

我看着钱广进那愁苦的样子，再看看宋烨跪在这决绝的样子，心里了然。

我看向宋烨，语气淡淡，“你要退婚？”

宋烨没说话，静静看着前方。

钱广进听后倒吸一口冷气，急忙解释，“哪能啊，公主……”

我心里极其平静，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从阿樱手里接过伞给宋烨撑着，“你们回去吧。”

钱广进还想再说什么，被宋祁捂着嘴拖走了。

我看着他们离去，轻轻叹了口气，热气在空中凝成白雾。

梦确实是反的。

到底还是被周凝宜说中了啊。

6

爹娘刚离世的时候，宁府被叔伯侵占，那时阿姐已经到了京城，免于灾祸。

而我在数九时节被赶出府。

那时我才七岁，身着单衣，来人界之后头一次尝到人间疾苦。

我躲在一处四面漏风的破庙里，风雪大的快要把我淹没。

庙里有尊神像，是我在九重天从未见过的。

我从不信神，他们向来无用，就连他们自己的帝君宋烨，司命也要去醉花堂找我来护着。

但我信宋烨，他是天底下最为良善的神明。

亦是我的神明。

我被冻得神志不清，只觉得司命给的那千年修为都抵不过这苦楚了，心中只想着这活我是干不了了，就算是接近宋烨的唯一机会，我也不干了。

在我想一头撞死了却宁华清这一生时，宋烨出现了。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但他找到我的时候比我抖得还厉害。

我是冷的，他是吓的。

“皇兄说日后我们要成亲的，那我就该照顾好你。若你今日就这样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他在马车上抱着我，我都缓过来了，他还在不停地哆嗦。

“是我不好，清清，是我来晚了。”

我抚着他的背脊，心中却觉得恍惚。

在九重天见到他时，他还是风光无两的帝君，我们见面数次，他从不看我一眼。

人界时，他却在我怀里哭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