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

　　我默然地看着池照推开棺盖，须臾，他的动作停住。

　　他面部的肌肉抽动着，像是要哭泣，可他这一生的泪都在这段时间哭干了。

　　两行血顺着他的眼角流下，滴在棺中形态可怖已经腐烂的尸体身上。

　　那是一具被捆缚住，双手指骨却牢牢扒在棺木上的女尸。

　　显然，入棺前她还活着，才会因为求生的本能用指甲去挠棺材。

　　池照的喉间发出一道痛到极致的哭叫，几乎脱力地半伏在我的棺木上。

　　许久他才捂着心口直起身，颤抖着解下外衣，包住我的尸骨，一把抱起。

　　他说：「卿卿，我们回家。」

　　15

　　池照想要给我办一场葬礼，以给他妻子的名义。

　　他说他不能任由我背着姬韫的妃子甚至是妖妃的骂名死去。他要让天下人知道，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是被抢夺来的受害者，是理应被天下人朝拜的新朝皇后。

　　然而西戎人的突然宣战延迟了他的计划。

　　西戎急于吞下刚历经暴政和战争的中原，先前派出的兵马被池照剿灭后，竟不惜代价地举全国之力公然宣战。

　　池照只好暂停一切事宜，全心应战。

　　在他决定出兵前，季安拜见了池照。

　　她献上一沓密信。

　　里面详细记载了姬韫和西戎人来往的过程，包括姬韫允诺西戎发兵勤王便割让一半领土的诏书。

　　只要这些能够被公之于众，姬韫将彻底地失去民心，而池照也能光明正大地继承大统。

　　季安说：「我今天来，第一是想告诉您，请不要误会她。

　　「当年季家被诬告叛乱，男丁皆死，我与阿姐则被卖入青楼。

　　「正巧，彼时她刚被卖来，户籍还是良家子。

　　「阿姐以为她提供庇佑为条件，让我与她换了身份。

　　「我被阿姐送出青楼，而她则留在那儿与我阿姐相依为命。

　　「她们感情极好。阿姐死后，一直是她每个月给我寄银钱。」

　　直到某个月断了，季安才知道我遭遇了变故。

　　她不信我会贪慕荣华杀害亲夫，四处打听怎么进宫，一路寻到京师。

　　后来，我不肯与何丞相同流合污。他派人调查我，发现我的身份有异，找到季安。

　　季安这才知道我被姬韫看上还有她的原因。

　　她早就忘了多年前她曾给傀儡小皇帝姬韫一颗糖，成了他的一束光。

　　季安悔恨不已。

　　她毅然决然放弃了她姐姐为她铺垫好的大好人生，跟着何相进了宫。

　　不过，她不是为了帮何相除掉我，而是为了把我换出去。

　　所以那夜她在姬韫面前揭穿真相时，只是要他把我贬出宫。

　　——这些年，她积攒了很大一笔钱，足够让我一辈子自由自在，衣食无忧。

　　原本，姬韫是答应了她的。

　　可是一夜之间，他又改了主意。

　　当时，季安差点崩溃，是我偷偷见了她一面才劝住她。

　　我让她一口咬死是我偷换了她的身份。

　　我们在明面上保持敌对关系，背地里却联手蛰伏了下来。

　　这些年，所有起义军，包括池照的人，都曾收到过一些关于何相贪赃枉法残害忠良、皇帝任人唯亲恣意残暴的密报。

　　都是我们送出去的。

　　我们弱小，但从来没有停止过反抗。

　　季安举起密信：「这些也是我们从御书房偷来的。可惜发现得太晚，来不及送出去。」

　　她眼里有泪：「西戎人要贵妃当人质那天，是她故意让姬韫念起旧情把我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