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我奇怪的是,为什么口香糖里有梁闻的头发。
她告诉我,头发是梁闻曾经给丁辉,压在他枕头下面的。
因为丁辉经常做噩梦,梁闻说这样就可以保护他不做噩梦。
我尝试问她,梁闻还活着吗?
她反问我,你觉得呢?
审理期内,我安排丁辉和付明鹏去病房见她最后一面。
他们牵住彼此的手,笑着留下了眼泪。
没有坚持到审理结束,方惠癌症去世,走得很安详。
她死前留下的证词让在场所有人泪流满面。
这些孩子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却从未放弃过希望和正义。
至于丁辉和付明鹏,作为廖永年案件的受害者。
虽然帮助方惠制造假凶杀案,但并未造成人员伤亡,所以只以妨碍公务罪被判刑两年。
12
一个月后。
我独自驱车前往墓园,在方惠的墓前放下一束白色的百何。
这起始于残忍、结束于安宁的案件,终于落下帷幕。
所有真相都水落石出,可年轻逝去的生命,却再也回不来了。
站在墓前,我久久不能平静。
人间的正义,时常是建立在他人无声的牺牲之上。
一切都结束了,生活也逐渐回到正轨。
每年清明,我都会带着百何去看望方惠。
第三年清明,我遇上丁辉和付明鹏。
我们点头示意,都没有开口。
仿佛只要开口,尘封的往事就会被撕裂。
今年,付明鹏突然联系上我。
「郑警官,丁辉的葬礼明天举行,就在方惠的那个墓园。你要来吗?」
「他怎么......」我没有说完,心中却隐隐有过这样的预感。
廖永年在孤儿院的时候,曾经几次猥亵过丁辉。
丁辉胆子小,不敢吭声。
梁闻知道后,为了保护他,彻底得罪了廖永年。
梁闻的死,对于丁辉来说,是内心深埋的内疚。
多年的抑郁症折磨,以及无法与人正常接触,融入社会。
将他一步步逼向死亡。
杀死廖永年是支撑他活着的目标。
人没有了活下去的信念,就像一株得不到阳光植物。
早晚都会重归泥土。
隔天。
我带着老婆女儿参加丁辉的葬礼。
他的墓碑边上是方惠的墓碑,她的墓碑旁边有两个新墓碑。
一个在名字处贴上来红色贴纸,另一个写着「梁闻」两个字。
「你如果需要心理咨询,可以告诉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很担心付明鹏的心理健康。
他勾起嘴角,比哭还难看。
「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滩没人要的烂泥,这辈子扶不上墙,只有他们三个看得起我。你别担心我会想不开,接下来的几十年,换我照顾他们。」
我静静聆听,没有说话。
「小惠在死前把她养父母留给她的钱,全部给了我和辉子,让我们重新开始生活。」他认真地擦拭墓碑,「辉子死后,我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笔钱。在他入殓时,我突然想到,既然我们四个人不能有一个家,那就死后住得近一些吧。」
「这样挺好。」我憋出几个字,安慰道,「梁闻的尸骨没有找到,说不定没有死呢。」
付明鹏跪在梁闻的墓前,轻轻描摹他冰凉的名字。
「小惠在杀死廖永年之前,他告诉小惠,梁闻哥的尸骨——我们永远找不到了。」他哽咽住,缓了好一会儿,「廖永年活活把梁闻哥虐待致死,又悄悄将他火化,把骨灰随意倒入街边的臭水沟,冲掉了。」
我的心一揪,梁闻那时候也只是一个14岁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