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成的脸白了一分。
我蹲下身,从怀里抽出一封信,“这封信是在东宫桌子上放着的,你没看见是吧。”
我笑,“也对,你从没做过太子,怎么会觉得那里是你该去的地方呢?”
陆平成面容扭曲地挣扎起来,他怒吼着说:“我比陆平成更适合做太子!我比他更适合做皇帝!他只是嫡出就能处处压我一头!他有什么高贵的!”
“我就是要关着他让他对我求饶!”
我用刀柄拍了拍他的脸,“嘘,小声点。”
我慢条斯理地拆开那封信,“这是你抓走陆云清的那天他留给你的。”
我扯开嘴角冷笑一声,“你但凡看见这封信,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陆云清的字迹如他人一般稳重秀丽,下笔浑圆有力。
“吾弟,展信佳。”
“兄长先祝你将登大宝,得偿所愿。”
“多年争斗实非吾愿,吾知你心中有恨,吾但求一死,愿你守万里河山,得美人家眷,不负他人情意,平安喜乐过一生。”
“陆云清,留。”
我几乎能想象到陆云清写下这些字时候的表情,一定是非常平静且淡然的,好像他的一生就是为了此时此刻。
他应当是挂念我,但又不敢挂念我,只敢小心翼翼地写:愿你得美人家眷不负他人情意。
那他呢?他就该将大好河山拱手让人,该死在太平盛世之时,该一个人偿还这所有罪孽吗?
我抬起头,看见陆平成发愣的脸。
陆云清在水牢里忍了这么多年,等的不过一死,那却是陆平成最不愿意给的。
多可笑。
我说:“陆平成,你真可怜。”
手中微微用力,短刀推入腹中,陆平成到死之前都瞪大双眼想要看清那封信,他不相信。
不相信这世间就是有这样的人,清明宽厚,高贵洁白,世间的一切都唾手可得却还是愿意为可怜的弟弟付出生命。
陆平成一辈子也不知道,他撞进先帝的怀里从来不是凑巧,太后娘娘的开恩也不是没有源头。
陆云清说:“他太小了。”
是他悲悯,是他开恩,是他宽容。
从一开始,陆平成就没有敌人,他输给自己。
10
安之晓是自尽的,我将一直跟着她的丫鬟打了个半死扔进牢里,不多时就听见安之晓凄惨的尖叫。
恶主尚有忠仆,那女孩也跟了她数十年。
我抬起头望天,不知道小蝶是不是已经找到投胎的好去处了,可别迷路了,再撞上这些人是要受欺负的。
随后我又想,也没关系,我爹娘会护着她的。
“小蝶,你安息吧。”
人既然已经死了,过往的一切就都烟消云散了。
我烧了那封信,顺手烧了的还有陆平成送给安之晓的剑。
“下辈子……”
下辈子,都别再见了。
陆云清终于坐在了本就属于他的皇位上。
我不再跟他住在一宫里了,哪怕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大臣们的唾沫星子都要把我淹没了。
陆云清下朝之后会来跟我吃午饭。
入秋的那天,他放下手中的桂花糕,第一次跟我说:“阿仪,我心悦你。”
“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妻子。”
我看着眼前的人,眸光清亮又纯净,跟数年前笑着说给我买糖葫芦的人没什么两样。
要是他那时候就说他难过,说他心悦我,我还会不会在回府的路上收下那根沾满毒液的糖葫芦呢?
我们错过这么多年。
我说:“云清哥哥,我要走啦。”
我们只能一直错过。
我做不成陆云清的妻,我们都知道的,陆平成在位时我可以不是他的妻子,可以是他关在冷宫的妃子,可以是他玩乐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