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林建国想到一个非常惊悚的可能。

他的脸瞬间火辣辣的涨红，食指颤颤巍巍地对着林曦，咬牙切齿地问，“你，你该不会去别人家讨饭了吧！”

艹！

这下丢脸丢大了。

堂堂机械厂工程师，每月工资过百，亲生女儿竟然因为没饭吃去别人家讨饭，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难怪筒子楼那么多人鬼鬼祟祟看着自己，这件事肯定传开了。

早知道这样，不该纵着赖红霞出馊主意。

自己也真的失了智，明知道又蠢又笨只读了小学，还相信她的鬼话！

林建国的脸跟调色盘似的，青一阵红一阵。

一想到门外一双双异样的眼神，他头皮发麻，全身的鸡皮疙瘩站立。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句话，吓得赖红霞直接跳起来，“林曦，你该不会真这么做了吧？”

“你这死丫头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后妈碍眼，想连人带魂儿给送走？”

“不就是两顿没吃饭吗？”

“你是饿死鬼投胎吗？我和你爸不过是晚回来一会儿，你就做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

赖红霞气哭了，“外人知道，还当我们俩故意虐待你！”

“让我和你爸该怎么见人？”

“你在哪家讨的饭？”

她快速开门拿出半块肉，两斤白面，“走，去还粮食，顺便解释清楚，不是我们故意饿你，只是工作忙，一时忽略了你而已。”

讨饭？

林曦没想到两人往这方面想。

被小瞧了，她也没生气，平静地把手抽出来，“没有讨饭！”

“没有讨饭？”

两口子同时松一口气。

然后，脸一张比一张绿。

赖红霞一向沉不住气，“没有讨饭你还故意吓人？”

“还是饿的太轻！”

“你这么能耐，晚上的饭也别吃了！”

大悲大喜下，林建国心力交瘁，“明天的早饭给她准备一个杂面馒头就行，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做事毛毛躁躁，一惊一乍，不像话！”

说完，他揉着老腰往里走。

激动之下，他动作幅度有点大，一不小心，把腰给闪了。

有点疼，不过，还能动，问题应该不大。

林曦怡然自得的看着林建国蜗牛一样挪动，等他踏入主卧时，突然悠悠开口，“你们回来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吗？”

“比方说，邻居们三五成群说小话，看到你们后，又立刻背过身。”

“比方说，时不时有人用异样的眼神偷瞄你们？被发现后，却装作若无其事离开。”

林建国开门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不顾腰痛，几个纵步飞奔到客厅，带着怒火，恶狠狠地问，“孽女，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去几位邻居家拜访了一下。”

“有纺织厂工会的阿姨，有后勤处的主任，有街道办的婶婶……”

林曦的表情轻松，语气也很轻快，仿佛不知事的小女孩，不带任何目的的和邻居们打了声招呼。

可这句话，听在林建国耳朵里，却平地炸雷。

这些，全是当年的知情人！

脑子飞快转动，安慰自己不要慌，当年林曦那么小，根本不可能记得什么。

如果真的记得，这些年也不可能成为受气包。

迅速冷静下来后，林建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并努力放轻声音展现自己的父爱。

“曦儿，爸错了，不该因为忙忽略你，让你连着饿了两顿，爸向你道歉。”

“但是这只是个意外！”

“你妈早早去世，长大现在十八岁，是我一手拉扯大的。”

“没让你饿着，没让你冻着，生病了也会给你买药。”

“今天的小疏忽，不能把往日的那些努力和付出全都抹杀对不对？”

林曦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瑕不掩瑜，所以，爸还算勉强合格是不是？”

赖红霞看不得丈夫对上不了台面的继女低头，立刻怒冲冲走过来教训林曦。

巴掌刚抬起来，就被丈夫呵斥。

“赖红霞，你给我滚！”

蠢货！

她到底知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万一那些人看出来他的打算，察觉出自己逼林曦下乡，一切都要完了。

根本不是赖红霞丢工作那么简单。

他积攒大半辈子的名誉和声望全完蛋，就连工作，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好好好，我这就走。”

察觉出丈夫真的动怒，赖红霞立马最快速度消失。

胖乎圆润的身子，竟然跑出了残影。

林建国没心情注意这些，赖红霞离开后，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回林曦身上。

“曦儿，你阿姨对你不好，我已经替你出气，现在，我以父亲的身份请求你。”

“请求你不要撒谎，坦诚地告诉我一件事。”

“你去那些人家串门时，都说了什么？”

此时此刻，林建国倒是希望林曦只是去讨饭。

丢人归丢人，无伤大雅。

大家看几天笑话而已，久了就不会有人凑热闹。

而不是现在这样，整个心都提起来，头上也好像悬了一把随时落地的铡刀。

听完，林曦莞尔一笑，静默不语。

等的渣爹恨得咬牙切齿，在心里口吐芬芳，问候自己祖上十八代后，才轻飘飘吐出两个字，“你猜？”

士可忍孰不可忍！

林建国还是得忍。

“只要你告诉我，爸可以满足你一个条件，能力范围内，不违背法律和道德都行。”

咬咬后槽牙，他加重筹码，“即便你不想下乡，我也可以答应。”

“昨天你给了我三百块钱，我买了下乡要用的东西，却被你和阿姨连番责怪，还骂我不懂事。我不信你了！”

又一次，林建国懊悔自己没搞清状况就骂人。

“曦儿，昨天是你阿姨故意误导我，你是我闺女，别说三百块，就是五百块花了也就花了，又不是花不起。”

“你再给我一个机会，这次，爸绝对不会让你失望，可以让时间证明！”

“哦，”林曦佯装挣扎，“你说的是真的吗？我要五百块你也给？”

“必须给，我现在就去给你拿！”

林建国小跑着回房拿出五百块，为展现诚意，票据也捏了一沓过来，“拿去花，不够再问爸要。”

叮！

又五百块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