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晃晃荡荡到了李府,李府上下早早就在府外等候,好不容易等到有些动静,却双双傻了眼……
谁家女儿归宁会有这么大阵仗……
马车停稳,最先反应过来的李月清跑到马车边上,急匆匆朝里边喊道:“阿姐,阿姐,我都想死你了,快让我看看,可有受欺负?”
李月清伸着手便要去掀那帘子,却不想有人更快,但这掀帘子的手显然不是他阿姐的……
这般宽大,约莫是个男人的……
他这厢正想着,栗青掀了帘子便往外走,就这样与马车外的李月清堪堪来了个对视。
“姐……姐夫”,
李月清看着那传闻中的魔头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吓得一时间脑子空白,脱口而出了句“姐夫”。
栗青也被这声姐夫叫顿住了,随后,反应过来,若无其事的轻嗯了一声,倒是把李月清吓得目瞪口呆,久久回不了神。
而后出来的便是李月明了,也不知怎么,明明没有受委屈,但当她看到站在门外的爹娘和阿弟,那明媚的眸子,倏地红了。
三两步下了马车的李月明抱了抱李月清,而后提着裙子,快步的走到爹娘面前,压制住声音中的哽咽,问候道:“爹,娘,女儿回来了,女儿不孝,让爹娘担心了。”
柳氏已经泪流满面,哭的说不出一句话来,饶是李逸谦,也通红着眼眶,只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不断的重复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栗青站在这幅画面外,格格不入,内心却是头一次觉得,他好似,抢了别人家的宝贝。
待心情平复后,李月明想起了栗青,她回头一望,看他在那里形单影只的站着,说不心疼是假的。
她转过身来走到栗青面前,拉起他的手走向父母,“爹爹,娘亲,这是栗青,女儿的夫君。”
栗青冷眼看着这场面,原以为这家人哭过后,是时候该进府了,却没想到还有这道步骤。
李逸谦也没想到会有这个局面,他官居三品,对面的……贤婿……也是三品,可,他的三品却不及人家三品的万一。
之前他见到这栗青,总是拱手行礼,这……如今可如何是好。
李逸谦再看了看栗青的脸色,下意识的便想作揖,还好旁边的李月明拽了拽栗青的袖子,而后,众人就见得一直鼻孔朝天的栗督主,乖乖的作揖拜礼。
“栗青,拜见李大人,李夫人”。
众人:“……”
李月明:“……”行吧,也不勉强。
“这……这这这……贤婿不必多礼,里面请,里面请”。李逸谦倒是有些受宠若惊,战战兢兢的迎着自己这位“贤婿”大人往前厅走去。
而柳氏则观察到了女儿和这位大人的小动作,再看看今天的阵仗,心里暗道:许是过的真的不错也说不定。
毕竟,看自家闺女,好像能拿捏住自己这位女婿。
想到此,柳氏也便拉着女儿高高兴兴的往里边走去。
一旁李府的管家却着了急,原本夫人交代,大可能的是姑娘自己回来,所以饭菜也只备了一桌,奈何,不仅姑爷来了,还一下带来了这么多位大人,这……午宴可如何是好。
管家实是没有办法,便偷偷禀告给了柳氏,柳氏这才想起这个茬来,一时间也有些捉急,而这番话也没逃过栗青的耳朵。
“无事,让他们放下东西自己回去便是。”
栗青朝福叔使了个眼色,福叔得令,便要带着人往外走。
柳氏当即上前两步,拦住众人,道:“这怎么使得,李府从没有如此待客之道,若说这山珍海味没有,家常便饭还望各位大人不要嫌弃,你们既是阿青的人,那便都是明儿的婆家人,明儿在婆家,还得仰仗各位,各位随管家去稍作休息,我来安排,我来安排……”
想来也是高兴紧了,女儿回来了,这督主不仅自己来了,还派了这么多人,显然是给自家女儿撑场子的,今日,她就是拿出看家本事,也得招呼好各位大人。
可是,这一声阿青,唤的在场各位都变了脸色。
李逸谦嘴角抽动,看都不敢看督主的脸色,只得讪讪的让丫鬟给督主落座看茶,态度比之前还恭敬了几分。
若说除了柳氏还有谁最淡定,那便数李月明了。
李月明走到栗青面前,故意来了句,“阿青,你在这里与爹爹聊聊,我与阿弟去后院了。”
说完,不待栗青反应,朝他挑了挑眉,转过身便拽着李月清向后院走去。
一时间,前厅里,只留下李逸谦和栗青俩人面面相觑。
不过在这方面,栗青是高手,显然对于栗青来说,刚才的场面还不如现在这样来的痛快,毕竟,尴尬的绝不会是他栗青,他只会让气氛更尴尬。
果不其然,先开口的还是这李逸谦。
“内子与小女无状,还望督主海涵”,李逸谦见女儿去往后院了,便撩起长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下官自知这门亲事非督主自愿,小女若惹得督主不高兴了,请督主一定不要给小女留颜面,休书一封将她遣回家,求督主切勿……切勿伤及小女性命,督主若有何吩咐,下官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逸谦一番说辞并没有触动栗青,他冷眼看着这一切,细细的品了口茶,随机微蹙了下眉头,便又将茶放回了原位……
“不巧,李大人的女儿,确实惹本督不高兴了。”
李逸谦闻言一惊,头抵在地上不敢抬起,惶恐不安的求饶道:“督主恕罪,下官管教不严,督主若有气,尽可冲我这老匹夫发,小女自小娇宠,身子娇弱,当真受不起督主的怒气”。
栗青闻言,没来由的想到大婚那日,李月明晕倒在书房的场景,一声身子娇弱,倒也不假。
栗青及时止住了联想,眼神望向下方的李逸谦,说道:“自古皇帝后宫不得干政,李侍郎家,看来是没这规矩。”
李逸谦抬头望向栗青,不解的问道:“督主此话何意,下官从未在……”
他刚要说从未在家眷面前提起过朝政,但又突然想起成婚前李月明的一席话,她分明,是知道这里面的要害。
栗青看着吞吞吐吐的李逸谦便明白了大半,漠声道:“想起来了?怎么?二皇子这手,都要伸到本督这里了?”
李逸谦越听越糊涂,不知道这明儿到底与督主说了些什么,惹得督主这般误会,他只好将自己所知的全部说了出来:“督主……可是误会了什么?下官从未在明儿面前谈论朝政,但赐婚圣旨下达后,下官想要派人去江南寻督主,下官想,以督主的能力,必有办法解除这婚约,但明儿及时制止了下官,还说……还说宁可嫁与督主,也不嫁于二皇子……”。
李逸谦怕栗青不相信,又继续说道:“明儿说督主……督主丰神俊朗,但明儿这几年身子越发娇弱,此前从未见过督主,就连下官……都不知道她从何而来的消息,督主明察,明儿定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督主请容下官些时日,下官定找出这幕后之人”。
一番说辞过后,厅内一片静谧,栗青盯着李逸谦的脸,想从他的神情里找到什么纰漏, 奈何一无所获。
“你当真,一无所知?”
李逸谦赶忙回答道:“千真万确,请督主明察,小女是无辜的,请督主放小女一条性命”。
栗青走向前扶起跪着的李逸谦,语气随意的说道:“岳丈大人,此事,本督自会弄明白,若让本督发现你说谎,真相大白之日,便是李月明尸骨无存之时。”
刚站起来的李逸谦被“尸骨无存”这四个字刺的腿脚发软,半是颤抖半是认命的回了句:“在此之前,求督主饶小女一条性命。”
栗青想到那人,微挑眉,“这是自然”。
只这四字,便让李逸谦的心暂时放下了。
—
柳氏当家管理后院这么多年,自是有经验的,这多出来的八九桌席面,待到午时已经全部准备好。
李月明和李月清打打闹闹的来到了前厅,前厅早就恢复了一片祥和,此时的李月明外罩早已换上了薄薄的锦绣外衫。
午膳时,栗青才发现异样,此时虽天气转暖,但并未到夏季,李月明不仅换上了薄外衫,而且吃饭时还要有丫鬟在身后扇风。
显然,李家人对此已经见怪不怪,若他没看错,即使是这样,李月明的小衣后背,也被汗渍浸湿了。
栗青眼眸微深,看来这李月明身上,确实藏了不少秘密。
跟着归宁来的其他人,便都安排在了后院的大院里,虽是露天席被,但大家都很是开怀。
自入东厂,宫里的主子不把他们当人,老百姓虽是惧怕他们,但背地都要骂一声阉人,走狗。
如此被人招呼重视,还是头一次。大家难得开怀,对着新夫人,倒是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吃完午膳已经是栗青的极限,他来的目的已达成,再待下去便是浪费时间,是以,小坐片刻,他便站起身来。
“李大人,李夫人,本督朝中还有事,便不多打扰了。”
李月明正在和阿弟说小话,闻言便扭头看向栗青,“这便走了吗?”
也不知怎的,话一说出口,眼圈就红了。
看到此景的柳氏当即便落下泪来,霎时间还算愉悦的气氛,一下沉到冰底。
栗青看着眼圈红红的李月明,又想起了那长耳朵红眼睛的兔子,难得语气柔和的说了句:“本督还有事,先走一步,你可留在这里,天黑前,本督派人来接你。”
听到此话的李月明眼睛一亮,刚要开口,便被人打断,打断她的正是她的母亲大人。
“阿青说的什么话,女儿家归宁,要赶在天黑前回到夫家,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也该走了。”
柳氏虽落着泪,但还是坚持要女儿跟女婿一道回去,“你们俩半路也不许耽搁,尤其是明儿,不要看到好玩的就走不动,必须要在太阳落山前回家”
李月明不情愿,拉着柳氏的手摇摇晃晃,娇娇的叫了声,“娘~”
柳氏点了点女儿的额头,故作严肃的说道:“叫什么都没用。”
说罢还将李月明往栗青的方向推了推。
栗青不为所动,只不客气的说道:“如此,本督便先走了。”
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一天,何况只是前厅到马车的距离。
已经上了马车的李月明又掀开帘子,落着泪朝父母及阿弟挥手告别,柳氏在李逸谦的怀里小声抽泣着,李月清在旁边也拿袖子一遍一遍的抹着泪。
栗青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丝毫想不通这家人为何如此能哭,一出一进的不过半日时间,这李月明落的泪,都能填满那北洛河了。
……
李府前,众人待到看不到马车了,才不舍的掉头往回走。
“回吧,明儿的事,我再想办法,不能让她在东厂这样待下去。”李逸谦拥着夫人柳氏一边走一边说道。
柳氏还在望着马车方向,闻言转头看向李逸谦,“我看这栗青,倒是对明儿有几分上心,模样也俊俏,可惜……哎”。
李逸谦说道:“那是你不懂朝政,栗青此人,绝非善类”。
柳氏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反驳道:“那是你不懂风月,再狠的男人,也有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