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郑恩淼的话,类似于警告了。
“妈,我知道了。”
方素榛面上顺从,心里却不这么想。
她笑笑,又道:“不过,现在时代变了,婚姻法讲究的是你情我愿。我理解您跟爸喜欢茉茉的心情,但万一、万一小磊跟茉茉互相看不对眼,那要怎么办?”
郑恩淼口吻缓和了些:“你放心。
我跟你爸都不是不讲理的人。
只要茉茉瞧不上小磊,我们肯定不勉强。
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不能害了茉茉一辈子都不开心。”
方素榛:“……”
那个乡巴佬,还敢瞧不上她儿子?
怎么可能!
她儿子这么优秀帅气,条件这么好。
那个乡巴佬见了,还不得拼命往上扑?
郑恩淼打开另一边衣柜,将老三媳妇从美国寄来的连衣裙取了出来。
这衣服一拿出来,方素榛的脸色都变了。
“妈,这衣裳我没见您穿过啊,这料子、这颜色,我还没见过呢。”
“这叫香奈儿,是小琴给我寄来的。她跟老三去法国谈生意的时候,顺便给我买的,说是西洋人的贵族圈里最流行的牌子。”
方素榛伸手摸了摸。
这料子的手感超级好,介于羊绒跟丝绸之间。
薄薄的一层,透气又洋气。
而且款式是就像西洋片里的电影明星穿的一样。
“真好看,”方素榛爱不释手,又忍不住往老太太另一边的柜子里瞧:“妈,你还有多少这样的衣裳啊?”
“香奈儿的夏装就这么一件。”
郑恩淼解开领口的扣子。
方素榛忙上前搭把手,帮着老太太把身上旗袍换下来,脱好了,再把香奈儿穿上。
郑恩淼顿时容光焕发。
雍容之余,平添一抹英姿飒爽。
方素榛:“真好看,这衣服不便宜吧?”
郑恩淼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越看越满意。
她走到梳妆台前,开始重新搭配首饰。
穿这种洋装,翡翠就不合适了,她要全都换成珍珠的。
方素榛见婆婆不搭理自己,又忍不住道:“妈,您给小琴说一下呗,我也想让她给我买两身漂亮的衣服,该多少钱,我就给她多少钱。”
郑恩淼哪里会不知道大儿媳妇的心思?
她一边戴珍珠首饰,一边叹气:“这一条裙子,比一块浪琴手表还要贵。而且不管多贵的衣服,洗多了,穿多了,就容易坏掉了。你确定要让小琴给你买两身?”
“我的天!”
方素榛吃了一惊:“这、这也太贵了!”
郑恩淼笑了,笑的刚戴好的珍珠耳环一阵微晃。
她虽然感恩大儿媳为了孙子,守寡多年。
但是战家对大儿媳也不是没有付出过。
大儿媳现在的工作,还有娘家哥哥、嫂嫂的工作,都是战家安排的。
就连大儿媳弟弟的婚房,都是战家给解决的。
当年他们老夫妻俩,因为要下乡,要被批斗关牛棚,紧急之下把家里仅剩的四根金条拿了出来。
其中两条给了大儿媳,让大儿媳带着孙子回了娘家。
还有一条给了老二战南琪,让战南琪嫁给了她的同学,避免了跟着下乡的命运。
最后一条小金条给了老三战西烨,把老三送到美国去避难了。
而老四,也就是最小的战北煊,什么也没有,就这样被他们寄养在郊区的一个学生家里。
他们老两口可以说,在所有晚辈中,对老大媳妇是最厚待的了。
可他们也摸清楚了老大媳妇的性格。
说什么让老太太给小琴打电话,买两身衣服,该多少钱就给多少钱。
这不是开玩笑吗?
大儿媳不是没有老三家的电话,她想要找老三媳妇买,那就找啊。
让老太太开口,向老三家发号施令,这不等于是威压?
且不说老三一家不可能要守寡的大嫂一分钱,还得往里倒贴钱来给大嫂买奢侈品。
而且只给老大家买,肯定不合规矩啊!
还有战南琪跟战北煊呢?
是不是也该给他们也各买两身洋装?
郑恩淼活到这个地步,什么都看明白了。
她跟老伴对得起死去的老大了。
却愧对老二、老三、老四啊!
战南琪结婚没几年就离了婚,到现在无儿无女、孑然一身!
老三在国外无依无靠、受人歧视、苦楚飘零,就连他后来跟小琴结婚也没能回国!而小琴不能生育,他俩注定一辈子不能有孩子,在美国的福利院领养了一儿一女。
老四现在是混的最让他们安心的了,可他们错过了老四一整个童年!
等他们下放归来,老四年满十八岁,已经去部队当兵了。
偶尔他从部队回来,跟他们见面还有距离感,说不到两句话,他又要回部队去了。
郑恩淼打扮好了,看向镜子里一脸羡慕地盯着自己裙子的大儿媳,微微叹息。
“可不是?
这是国外的奢侈品,奢侈品当然贵了。
如果不是现在改革开放了,你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穿啊。
而且,这是老三跟小琴在国外先斩后奏给我买的。
如果我早知道,这条裙子这么贵,我死活不会让他们乱花钱的。
他们说起来是在美国定居、在那边做生意,好像很风光的样子。
可其实他们赚钱也不容易。”
郑恩淼回头看了眼大儿媳:“你要真喜欢,确定想要的话,就先把钱给我,我给你汇过去,让他们给你买!”
方素榛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马上改口道:“那,还是算了,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场合能穿这样的洋装。”
郑恩淼点点头:“是啊。人呐,最重要的就是知足。知足常乐嘛!”
方素榛:“妈说的是!”
婆媳俩从屋里出来。
院子里已经站了好些人了。
战无敌坐在石桌前跟小儿子战北煊下棋。
长孙战磊就在边上看着。
二女儿战南琪也来了,正跟保姆朱姐盯着兔笼,有说有笑的。
方素榛忙笑着招呼起来:“二妹跟四弟这么早就来了呀,快找地方坐呀。
朱姐,你给他们上茶了吗?
把我前几天刚买的碧螺春给泡上,好好招待!
二妹四弟呀,你们千万别客气!”
战北煊捏着棋子,蓦地听见这番话,抬了抬头。
依旧是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瞧着就怵人。
声音更是冷峻——
“朱嫂是二姐请来照顾爸妈的,二姐是朱嫂的老板,朱嫂哪里会怠慢我们?这里是战家,大嫂不用这么拘谨,我这会儿下着棋呢,就不招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