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成群的蟋蟀“咯吱咯吱”乱鸣,像在为夏季送别。秦笑笑窝着火,被吵的更睡不着。在枕头上辗转间,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她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一看,打来电话的,是大姐秦秀。
“笑笑,你明天一早来医院,爸的两条腿怕是废了。”秦秀慌张的说。
“怎么?今天我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什么情况?”秦笑笑急急问。
“医生说,是余毒未清,血液里的部分毒素伤到了腿部神经,今天下午爸一直喊腿麻,后来我让他下床走走,他站不起来......你们明天来了我们再商量怎么办吧。听医生的意思,需要慢慢疏通调理,急不得。”
秦秀把话说完,秦笑笑的心如坠深渊,她推搡了一下身边的孙志伟,想跟他商量对策,可他已陷入沉睡,除了不耐烦的吧唧了一下嘴,没有别的反应。
秦笑笑一夜没合眼。她从未想过生活会陷入这般境地。天刚蒙蒙亮时,她实在担心父亲的安危,六点不到就拉上还在迷迷瞪瞪睡觉的孙志伟去医院了。
秦福国精神还好,就是腿部知觉不大,看孙志伟也来了,没给他好脸色:“啊,女婿来啦。你准备给拿多少钱孝敬我这个老头子?我家笑笑可是孝敬了你爹五万呐!两口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秦秀跟秦父一样看不上他,轻轻瞥了一眼,眼神游离到了别处,“志伟,爸这个病暂时动不了了。我们兄弟几个商量,想合伙请个保姆照顾,直到爸康复。你跟笑笑现在过的拮据,我也不强迫你俩,你们一个月凑一千块钱出来,其余我们来出,行吗?”
“我......我家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孙志伟咽了口唾沫,低下头没表态。他是真难,内忧外患赶一块了。
秦笑笑看他那个怂样,肺都快要气炸了,“孙志伟,你一毛钱不用出了,钱全给你妈,一个月一千我有。”
孙志伟眼看丢人丢的直不起腰,愤怒的拉上秦笑笑冲出了病房,在走廊拐角处,他用力将秦笑笑抵到了角落:“秦笑笑,你这几天跟我对着干上瘾了是吧?你知道我有多难吗?给我爸看了病,我五张银行卡里统共就还有20块钱你知道吗?下个月小泯幼儿园的学费,我还不知道从哪儿出呢?我跟你诉过苦吗?要过一分钱吗?”
秦笑笑震惊了一秒,心疼了他两秒,过后,惆怅万分,“你妈摁着钱不放,就只会把我们啃干净。我当初说不给你爸爸做大手术,你们谁也不罢休,志伟,我做你家的媳妇我真的尽力了,我跟你一样,也被掏空了。我爸的事,我来负责,我不要你的钱,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秦笑笑的泪一滴接一滴的落。她突然间觉得,这个男人她嫁的不值。
秦笑笑的眼泪哭软了孙志伟的心,眼前这个女人辛辛苦苦陪了他近十年的光景,从24岁娶她进门,她任劳任怨,确实没跟自己过上好日子。
他一松手,气也消了:“笑笑,我们两口子不应该内讧,应该共同挺过去。这样吧,我一个月少给我妈两百块,给你爸这边支援两百。等帮妈还清这五万,我一定把钱给你,让你过好日子。”
孙志伟拥着她入怀,秦笑笑忽然之间觉得他的胸口不暖了,没有安全感了。“一个月两百块,呵呵,我跟你的日子好艰难。”
她趴在孙志伟肩头自言自语,也不敢想象以后有好日子,她似乎苦惯了。
病房里头,秦家兄弟姐妹也商量好了,雇个住家保姆一个月约六千。秦笑笑出一千,秦秀出两千,剩下的三千,秦立霄和秦泗每人一千五。
确定下来后,秦立霄和秦泗换了秦秀的班,让他们几个先走了。
秦秀拎着名牌包,一边往医院大门走,一边往微信家政服务群里发信息找保姆。
孙志伟今天要回物流站上班,一出病房门就走远了。秦笑笑挎着大姐的胳膊,并肩走路的功夫,眼睛时不时往她手机屏幕上瞄:“姐,我想辞了职在家伺候爸爸,我那一千省了,你们拿五千块钱雇了我呗。”
秦笑笑是为了这几天的事窝火,可刚才孙志伟跟她说一个大男人卡里只有20块钱时,她的心突然疼了。
看他那般无助,她暗想,服务员的工资一个月也就三千多,如果她当保姆照顾她爸,能拿到五千块,也能给家庭减轻压力。
秦秀一眼看穿了她,“臭不要脸,自家人的钱也想挣!”她脾气不好,强势,见妹妹这么不争气,骂咧道。她心里明镜似的,妹妹这是想套自己家人的钱,去填补那个贫困的婆家,她坚决不同意。
“不同意就不同意,骂什么人呢。姐,就你这臭脾气,怨不得没人娶你。”秦笑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姐,我是真走投无路了,不然我也不会说这么没脸皮的话。你知道,志伟刚才说......”
“打住!不想听他。我知道你难,想让孩子出去读书,想帮他还外债,想买上一套房有一个属于自己和孩子的家。可是笑笑,你只是一个没本事的女人,一个普通服务员,家和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时至今日,秦秀懒得跟秦笑笑废话。
搁以前,秦笑笑说自己手头有十万块想买房子时,她还会问妹妹缺多少钱?三万五万的跟她随便借,她有。她愿意帮着妹妹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可现在,钱没了,债一堆,这都是不现实的事了。
她帮不起那么多。
“笑笑,你也三十多岁的人了,脑袋该清醒了,闲着没事时捋一捋人生路该怎么走。记住姐一句,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还有啊......每个月给爸转一千块钱,少一分都不行。”秦秀也不愿逼她,可不逼她一把,她永远不会真正的长大。
秦笑笑眼看大姐开着宝马3系头也不回的走了,一句说要帮她的话也没说,她心里最后的依傍,像坍塌了一样。
电车位上,她推起小电车慢慢悠悠朝工作的饭店骑去,她前段时间跟老板请了好几天假,今天也要恢复上班了。
想着手机微信里仅剩下的500块,还要撑到下个月发工资,死的心都有。
秦笑笑所在的饭店是一家特色鱼火锅店。中型餐厅,全国连锁,所有的食材汤底都是配好的,她只管端火锅上料。
以前她家没这么多杂事的时候,她干的得心应手,饭店陈老板跟老板娘都很器重她,还有意要提拔她做店长。
可今天,秦笑笑状态十分不好。
到了中午上坐,一桌客人点的菌汤,隔壁一桌客人点的麻辣,她把两桌的锅底上反了,客人点的菜品也上串了。
“小秦啊,你过来一下。”陈老板打了一个手势,悄悄把秦笑笑叫到了后厨。“你今天很没精神啊。”她老板是南方人,15年前来了C市做生意,包了好几家火锅店。人矮精明,对待工作严苛,眼里不容沙。
秦笑笑家这几天出了很多事,可对老板却是有苦难言。她昨晚没睡好,不自觉打了一声长哈欠:“老板,我......我家里出了事,心太乱了,我一定打起精神,多注意。”
“心情不好就不要来上班啦!我又不是不给你批假,我们这是生意啊大哥。你愁眉苦脸的给谁看!回去歇着吧,养好精神再来。”陈老板操着南边口音说。
“不行啊老板,我要挣钱,我很缺钱,我请假没有工资,没有钱挣。”秦笑笑急说:“我不会出错了,我精神了,不乱了。”
“行了,回到岗位上去吧,警醒一点,再搞错要扣工资了。”陈老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