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修心把鸡宰了。
用铁链子勒死的。
他很确定这只鸡绝对活不过来。
当然,在对这个世界诸多现象不理解的情况下,出于谨慎以防万一,他顺便把鸡的尸体也埋了。
正所谓斩草要除根,以免春风吹又生。
死肯定是死透了。
如果隔天这只鸡能像个丧尸一样用爪子扒开地面爬出来,那他没话说...
真这样,就只能...
只能再埋一次了!
不过应该不可能吧...
许修心坐在屋子里想这件事,洗干净手掌后,换上另一件衣服。
没多久,父亲就过来了。
“修心,你准备好了吗?”
“我许某人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行,那跟我走吧,现在天亮了,咱们先去偏堂和你几位叔叔商议商议接下来几天要做的事情。”
“开路!”
“....”
许修心跟着父亲走出来,前往偏堂。
两人先是穿过门前的双面回廊,来到大堂,绕到后方。
眼前便是昨天夜里的左右两条路。
左边通往三叔家。
许修心记得很清楚。
只不过,这次他们走上了右边。
跟着父亲,踩在不知岁月几何的古旧青石板路上。
眼下晨光渐散之际,小路两侧竹林上露水浓厚。
青石板路上的苔痕也更加潮湿,但空气里却有股沁人心脾、令人陶醉的竹林芳香。
许修心正感受着这种自然的美妙,就听走在前面的父亲忽然道。
“这片竹林,还是你娘当年种下的,你还记得吗?”
听到这话,他愣了一下。
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关自己“娘亲”的事情。
话说来到这里,自己的直系家人,除了父亲许凉枝之外,就是姐姐许思衣。
却始终没有见过母亲。
而许修心本人脑海中,也没有任何印象或者记忆涌入,甚至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他刚要说话,父亲立刻打断道:“你可别说裤裆着火档燃了...”
“....”
许修心默默闭上了嘴。
父亲走在前方,自言自语般呢喃道。
“你尚年幼时,你娘就老爱带着你来这里种竹苗,非说栽下这些竹苗,等其长大,你也就长大了,让竹子陪着你一起长大。”
“竹子能活很多年,寿命长久,陪你长大后,还能陪我们两个慢慢变老。”
“那时候,还是这条青石板路,我牵着你走过去,竹林尽头,常常有你母亲的身影。”
说到这里。
父亲不再说话了。
只是双手背后,沉默着往前走。
脚掌踏在青石板路上,啪嗒啪嗒作响。
许修心跟在后面,不知为何...
忽然觉得气氛似乎有些感伤。
他没有开口,扭头看向两侧的竹林。
渐渐意识到一个情况。
仔细想想,当年栽种这片竹林的人,似乎都已经不在了。
母亲也好,许修心本人也罢。
一个去世,一个...本体消散。
如今,就只剩下这片竹林留在原地。
也不知道它要陪着谁长大。
也不知道要陪着谁变老。
没想到这片竹林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许修心听到走在前面的父亲,发出轻轻一声叹息。
“叹只叹...竹林依旧是竹林。”
“....”
从青石板路走出来之后,前方,俨然出现一座圆顶的房屋。
这间屋子的结构和造型同许修心近两日里所看到的完全不同。
与其说是屋子,倒不如说是一座小型的房塔。
顶部呈现圆形,有四个边角翘起来。
底部宽敞,越往上则越窄,坐落在竹林的尽头,上下一共三层左右。
看起来颇具清净之意。
许修心一边打量着这座房塔,一边跟着父亲走进去。
推开木门,就看到塔底的房间里,已经坐着两个人了。
理论上来说,这两个人许修心都认识。
坐在最左边身材肥大,至少有三百斤左右的中年男人,就是在“及冠礼”上一刀砍断自己三根手指头的大伯许山阴。
而右侧,是仍旧穿着一身灰蓝色道袍,捻着山羊胡子,脸上带着古怪笑容的三叔许长灵。
两个人显然坐在屋子里正聊着什么,听到开门的声音后,同时抬起头看过来。
先是看见自家兄弟许凉枝,刚要张嘴打招呼。
却看见从许凉枝后面,又跟着走进来一人。
等看清来者是许修心之后。
大伯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皱起眉头。
“老二,你这是什么意思?孩子不懂规矩,你也不懂吗?”
听到这话,许修心眉头不易察觉的皱起来。
他没说话。
反观父亲许凉枝,也没说话。
走到位于房屋中间的第二把椅子上,缓缓坐下来,扭头四下看了看,才疑惑开口道:“老四人呢?”
“收制作贡品的料子去了。”
三叔捻着山羊胡子笑呵呵道,一不小心,几根胡子被揪了下来,疼的直咧嘴。
“不是昨天就去了吗,还没回来?”
“老二,我问你话呢!”
大伯被忽视,语气变得更加震耳,往前一步,挡在了那父子两人之间。
许修心正走着,一个肥大的身躯仿佛从天而降挡住去路,同时也遮住视线。
他停下脚步,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说实话,对大伯这个人,并没什么好感。
如果可以的话,给自己一把刀,捅死这老王八蛋也乐意。
“如果不是患上失心疯,修心现在也算是咱们家成年之人,理应到了学习掌管家事、参加家族内务的地步,我带他来,就是想让他先看看,学习学习。”
“疯子还能学习?”
大伯冷笑一声,回头看向身后的许修心,刚想说话。
结果发现这小子不知何时已经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和三弟许长灵两个人笑嘿嘿的聊了起来。
完全没把他这边当回事。
“大侄子,三叔昨天送你的那块表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但是...那上面的针好像不会转啊?”
“嘿嘿,当然,因为那是坏的!”
“啊?三叔你把坏的送给我了?”
“废话!好的我他娘能给你?”
“....”
许修心笑着没说话。
心说妈的你真是个老狐狸。
“有空多来三叔这,三叔有很多好东西能给你,知道吗?”
“都有什么啊?”
“那你要来了才知道!”
三叔许长灵眯着眼睛,像个黄鼠狼似得神秘一笑,转而道:“昨天让你想的那东西,你想明白了吗?”
许修心知道他说的是那只碗的事情。
刚要回答,大伯却走了过来,站在两人面前,身影宛如一座山,脸色相当阴沉。
“我说你们...是在把我说的话当放屁吗?”
“大哥你形容的真好,我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你给我滚!”
看着家中排行老大的许山阴,三叔许长灵嘿然一声怪笑,起身道。
“大哥莫生气呀,你就是放屁,那也是香屁,况且,修心来听几句也无碍,毕竟二哥也是为许家考虑,再者说,只要他不捣乱,反正都是咱们许家的事情,又有何妨呢?”
“那他要是捣乱呢?”
大伯冷眼挑起眉道。
“那我就断他一条腿!”
三叔当即一拍桌子,义正言辞道。
坐在旁边许修心听到这话,嘴角顿时抽了一下。
你妈的...
“修心可是我儿子!你们把他当什么了?”
他本人还没说话,父亲许凉枝从旁边突然冷着脸站起来,表情相当不悦。
看见这一幕,许修心暗自松了口气。
父亲终归是父亲啊。
说到底还是要为自己撑腰,毕竟是直系一家人,能容外人欺负?
就见父亲同样一拍桌子,咬牙道:“就算要断他腿,那也该由我来断!”
“....”
谁来断有什么区别吗?!
末了,又补充一句:“我儿子,我断两条!”
“....”
许修心坐在椅子面部依旧保持微笑。
只是笑容愈发僵硬。
“断不断腿不重要。”
大伯冷哼一声,见两人都是这态度,走回座位道。
“参加家族事项商议,本身就允许每个人表态,老四和未雨今天不在,咱们三个人里面,你们两个人都已同意,那我就必须少数服从多数。”
“不过这件事,等商议结束,我照样会向娘说清楚,至于她老人家怎么定夺,后果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