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家人打算吃了我!”
一间被烛光照映着昏黄而又古朴的房屋里。
许修心穿着一身颇似凤冠霞帔般的红衣长袍,坐在桌前神情恍惚。
怔怔望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大脑一片空白。
这里是...
什么地方?
案前一盏青灯,灯芯如豆。
窗外月光惨白。
四周寂静无声。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还有那细长而又苍白的手指关节。
和原先的手指完全不同...
这不是自己的双手。
自己原先的手指因为常年喜欢拆卸东西所以变得十分粗壮,他很清楚。
但这双手...细长,苍白,简直像女人的手一样。
许修心试着握一下拳,感觉骨节有些僵硬。
可触感却相当真实...这确实属于自己。
他尝试用手,掀起穿在身上那件怪异宛如旧时婚礼的红衣服饰,看了又看,有些不明所以。
抬起头时,看到桌上放置着一面褐黄色的古旧铜镜。
透过镜子,许修心看到里面有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庞。
镜中桌前,坐着一位粉面郎君。
面容清秀,身形偏瘦。
五官生的立体,且眉目清澈。
乍一看去,相当俊俏,形体之中颇具书香气息。
但定睛仔细去看,会发现脸色并非正常粉白。
而是苍白,连同眼圈也严重发黑。
像熬夜过度即将猝死一样...
并且那瘦弱的身形也明显撑不起身上这件华丽的红衣。
整个人看起来,与其说是粉面玉郎,倒不如说是病怏怏、毫无生气之人。
许修心怔怔盯着镜中陌生的脸庞,下意识捏了几下。
触感依旧真实...甚至还有痛觉。
于是他又尝试对着镜子做了几个搞怪的表情,尽量让自己这张脸看起来像个活人。
但很快他便放弃了这种尝试。
因为这张惨白的脸越是摆弄表情,越看起来像鬼一样吓人。
许修心陷入沉思。
不到一分钟,他就理解了眼下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像发生在那些千万本网络小说中主角身上的事情一样。
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完全不值一提、小小的——穿越而已。
所以许修心并没有因遇到这种“天降奇遇”而感到兴奋。
相反,他有些困惑。
因为脑海中试着回忆发现,自己除了能够记起在这里的名字叫做许修心之外。
别的什么都不记得。
换句话来说,他似乎并没有继承一个穿越之人该继承的东西。
“所以...白手起家是吗?”
许修心盯着铜镜中的脸自言自语。
铜镜旁,有一盏油灯。
灯座的底部压着一张草纸。
上面似乎还写着什么东西。
许修心好奇的将草纸抽出来观看。
发现那是一行行字迹凌乱且明显充斥着古怪感的毛笔字。
笔痕尚未干涸,仿佛是不久前刚刚写下。
能看到搁置在桌角一旁的一杆硬毫毛笔,此刻还在不断往下滴墨。
烛光下的空气中,散发着阵阵墨香。
许修心将草纸摊开,借助烛光阅读。
他很庆幸自己能看懂上面的内容。
是汉字!
只不过字迹相当潦草,辨识起来有些困难。
“我的家人...打算吃了我...”
他在烛光下艰难读出第一句话,顿时怔住。
下意识眨了几下眼睛,才继续往下读。
“时间就要到了。”
“等午夜锣声一响,我必须穿上及冠红衣,穿过门外回廊,去对面的大堂参加属于我的及冠礼,这对我来说,是值得期待的事情。”
“也是我们许家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
“作为许家唯一的男长子,我必须遵守。”
“但现在出了问题,导致我十分不安和困惑。”
“父亲昨日和我交谈时,从口中说出的那些古怪的只言片语实在令人费解。”
“他似乎是想通过一种旁敲侧击的方法,来企图向我透露一个重要信息...我的家人打算在这场及冠礼上吃掉我。”
“但这怎么可能呢?”
“及冠礼作为成年礼,是许家流传多年的传统,一直以来都十分顺利,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突然会说出这些狂人般的呓语。”
“他甚至告诉我,如果想要从及冠礼上活下来,必须要让自己的大脑出一些毛病才行,因为他们不吃神志不清之人。”
“而我前两天失足掉进井中被捞上来,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可以用来装作自己被摔坏了脑子。”
“这简直荒谬...!”
“尽管最近外界确实怪事频发,但许家绝对没有受此影响。”
“作为未来要接替许家重任的长子,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要完成这场及冠礼!”
“真是疯了...只是一个及冠礼,父亲竟然能和吃人扯到一起!”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娘亲的去世对父亲打击很大,导致他的精神状态也是每况愈下。”
“姑姑先前带给他的那些西洋药物,一开始倒是能起些作用,但现在看来,也是治标不治本...”
内容写到这里就没了。
许修心放下草纸,面色相当凝重。
他开始有点摸不清眼下的状况了。
根据纸上内容来看,自己似乎正要去参加一场类似“成年礼”的仪式。
但“父亲”却认为在这场仪式上,自己会被家人吃掉,如果想要活下来,就必须要让大脑出一些问题!
而自己则反过来认为,父亲是因为失去母亲后,导致精神错乱,胡说的疯言疯语...
这算什么开场?
温馨的家庭扮演游戏?
“所以,我这是穿越到一户姓许的人家之中了?”
许修心仔细揣摩文字中的用语。
以及再度观察房间中的装饰和自己身上的穿着。
但从眼前所见景象来看,还真有点像是以前的旧时代。
绝对不是古代,也并非现代。
如果非要比喻的话,倒让他觉得...像是民国时期。
但这里肯定又不是真正的民国。
他甚至怀疑,自己还是不是在地球上...
在许修心正准备继续阅读草纸上的内容时,从雕花的门窗外,仿佛是很远的地方,蓦然传来“咚”的一下清脆的锣鼓声响。
午夜到了。
锣声穿透力很强。
遥遥听起来,像是某处人家在办喜事似得。
随着锣声落下,紧跟着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叩门声。
咚咚咚!
许修心警惕的站起身来。
就听外面响起一个清澈的男音。
“修心,时间到了,该去堂前了。”
他没立刻回应。
那男人说完后,顿了半秒,嗓音开始变得复杂起来,继续说道。
“修心,你...你要记住爹说的话,你昨天不是失足掉井里了吗?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你就当作自己是那个时候把脑子摔坏了,好不好?等会进堂之后,你就开始装疯卖傻,记住了吗?”
门外说话的人似乎是自己的“父亲”。
许修心在听到声音之后,脑海中仿佛有陌生的记忆被搅动,不由自主蹦出一个名字来——许凉枝。
是父亲的名字。
“修心,我的儿啊,你要相信爹,不管有什么想法,总要先活下来才行吧...唉,时间来不及了,我先入堂,你也快来吧。”
随后,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快速离去的声音。
许修心仍站在房间里,没有急着行动。
他回头再度看向铜镜中那张陌生的脸。
又看了看桌上的草纸,沉默几秒后,自言自语般道。
“不管你之前是谁,在这里,你叫许修心,要牢记这点!”
既来之,则安之。
走吧。
他转身推开门,向外走出去。
不远处,苍白月光下,父亲许凉枝那单薄的身影正徐徐穿行在一条院中回廊内。
廊外两侧,梧桐树叶在月光下纷落,光影斑驳。
许修心单手提着红衣裙摆,踏上走廊,朝那身影跟了上去。
几过回廊,来到一座厅堂前。
父亲已经提前进去,并关上了门。
许修心略晚赶到,站在门外,踌躇不决。
月光下,当伸手推门的一刻,脑海中不由自主再次想起父亲刚才说的话。
本能感到不太舒服...
只是来不及深思,门已向两侧打开。
在抬头看到门后场景的那一刻,许修心当场怔在原地,呼吸凝固。
门后,是一间宽敞的中式大堂。
里面已经站满了人。
这些人和自己一样,全都穿着宛如旧时婚礼凤冠霞帔般的红衣,分成左右两排站立。
左侧,是一排穿着红衣的男人。
他们高低不一,胖瘦不均。
有人手里拿着刀,有人拿着拂尘,还有人拿着折扇。
但无一例外的是,每个人手中,都有一双似乎是用来吃饭的筷子...
而右侧,站着一排同样身穿红衣的女人。
她们一样胖瘦不均,年龄不一。
但个个胭脂粉尘,面容精致。
这些人身上的红衣看起来本该十分喜庆。
却在此刻透露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死亡般的病态气息。
而在两排人的身后,另外站着几名童男童女。
一个个脸上涂抹着白粉,举着手中的筷子,表情看起来宛如死人般僵硬。
堂前地面上,两排人群的脚边,撒满色彩妖异的曼陀罗红花。
随着门打开的瞬间,外面风吹进来。
地面上的曼陀罗红花,瞬间在堂内板半空中四处纷飞。
落花缤纷间,许修心抬头怔怔看到,厅堂上方高悬的牌匾之上,写有“三世同堂”四个大字。
而堂厅下方正中央,红花簇拥之处,摆放着一张仿佛是按照人形雕刻出来的棺椁。
棺椁旁,还挂有一道红纸联子。
上面用黑色墨水写着一串狰狞的毛笔字。
“恭贺许家长子许修心,行及冠之礼。”
当看到这荒诞十足却又充斥着某种异样美感的一幕时,许修心站在门外,抬起的一只脚,硬生生没敢落入门内。
随着他推开门,曼陀罗花纷飞的一刻。
屋内,穿着红衣的两排人群,几乎同时扭头,面无表情仿佛死人一样,朝他所在的位置看了过来。
堂前、飞花、烛光、三世同堂、红衣之家...
这一刻,来自深宅大院内部,由三世同堂组成的中式恐怖压迫感,袭面而来。
狠狠冲击着许修心的灵魂。
他几乎是下意识在问,这真的是在举办及冠礼吗?
那为什么会摆有一张人形棺椁?
为什么这些人全都拿着碗筷?
又为什么,他们盯着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有种难以掩饰的...饥饿感?
这究竟是一场及冠礼,还是一场...吃人盛宴?
许修心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还没能这一幕中回过神来,堂内距离上座最近,一位同样穿着红衣但身材明显十分肥胖的男人。
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双筷子,从满是油肉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朝他大步走过来,一边舔着舌头一边兴奋道。
“大侄子,快进来呀,大家都等不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