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锦瑟见自己大哥竟然拿自己取笑,不由的开口道:“是是是,大哥怎知我看书习字不是去考状元,再说府中已经有了大哥这样一位男状元,多一位我这女状元又有何不可。”
许长颐知四妹一向伶牙俐齿,于是不由的道:“难怪爹爹整日里说你没有个女儿家的样子,你把自己关在房中既不绣花,也不抚琴,就整日抱着本书看,以后若是嫁到了别家,又怎么能承担的起当家主母的重任。”
“你不也是没娶亲,京中的小姐那么多,难不成没有一个你看上的?大哥你都一把年纪了,竟然连通房丫鬟都没有,难怪母亲整日与我抱怨。”
许锦瑟有些不服气的瞪了他一眼,但到底还是没有出口问他是不是断袖,她知她大哥的性子,平日里调笑两句不妨事,若是触到了他的霉头可就不妙。
许长颐的目光不知怎么的落到了门外,只看到了一抹素白的衣角:“母亲挑的那些个人俱都一无才情,二无品貌。”
许锦瑟不由的翻了个白眼:“给你寻通房丫鬟,自是从那些奴才中选,你若是想要才貌俱佳的,不如趁早从京城里这些贵女中挑个顺眼的,也好叫母亲安心。”
许长颐拿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入口竟然是凉的,他一愣,随即笑道:“四妹这是不欢迎我,怎么来这里喝口茶还是冷的。”
许锦瑟一听茶冷了,便向着门外叫道:“春兰,拿壶热茶进来给大爷。”
春兰本在外面打着盹,突听见这一声吩咐,人立即便清醒了,她赶忙从小厨房端了一壶热茶过来,进了屋也没空遮掩自己的脸,便拿着茶壶给许长颐重新沏了一杯。
许长颐见茶被沏满,顺着那双纤细白腻的手便往上看去,待看到面前人之后,视线便在她脸上停了半晌。
低垂着的眉眼带着一两丝冷清,而眉虽淡却长的极好,小巧挺翘的鼻子下是紧抿着淡淡的粉,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许长颐竟似感觉到一股冷气顺着眼睛钻到了心里,让他忍不住想伸手按住她颤动的睫毛。
待反应过来时,春兰的眼睛已然和他对上。
触及到面前漆黑到深沉的眉眼,春兰只感觉心中一跳,立即拿着茶壶退了下去。
许锦瑟见自己大哥自刚才便一言不发,有些疑惑的从书上抬眼望过去,见他神情晦涩,不由的开口道:“大哥,你那么晚前来究竟是为什么事?”
许长颐这才回过神来。
出了房门,许长颐下意识的往门边看去,竟只见一个丫鬟守在那里,他步子顿了顿,很快便如常的走了出去。
左右府中的丫鬟那么多,美貌的到底有几个,他自开始到现在岂非不知她的刻意躲避,既然对他无意,那便算了,他自诩正人君子,自不会逼迫于她。
不过一路胸中都似有郁结引而不发,只烧的他在榻上翻来覆去。
年宝在被他唤来添了两次水过后,心中虽了然,面上却还是略带尴尬的问锦帐里的人:“大爷,不若我把夫人前些日子送过来的人唤来服侍您?”
许长颐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看着锦被上的交颈鸳鸯,半晌后才道:“去把人带来。”
年宝这才敢迈步向别院走去,因为主子一向不近女色,所以夫人送过来的婢女都被安排住进了别院。
他从一排丫鬟中挑了两个看着顺眼的,然后带着便往前院走去。
两个小丫鬟虽不经人事,但也知晓这年侍卫带她们去做什么,毕竟当初被选进府中的时候,管事还特意找了嬷嬷调料了她们一番床上功夫。
迈进前院的拱门,她们便看见了院中的景象,因为是府中大爷的院子,所以处处都被布置的别具一格,院中不禁有精致的游廊,竟还有细心雕琢的小池流水,就连此时无人的亭中也彻夜亮着烛火,从远处看去,影影绰绰,宛如人间仙境。
院中不知焚着什么香,两位丫鬟闻着便已经感觉到面红心跳,毕竟府中的大爷她们也是见过的,当真是面冠如玉,貌似潘安。
年宝出声让她们在门外等着,随后自己便推门迈步走了进去,进来之后,他便对着床榻上躺着的许长颐行礼道:“爷,人带来了。”
许长颐听到声音半晌没说话,他紧蹙着眉眸子微眯着看着头顶的锦帐,手下的动作也没停,正是紧要关头,哪里会出声凭空败坏了兴致。
眼前白光一掠,许长颐竟然在这时候想起了在四妹妹房里见到的那个丫鬟,那样尖尖的下巴,朱唇一点,尝起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一瞬间,一抹怅然划过心头,他又不期妨想起了她低头躲避的模样,难不成他真的竟这样可怕?
下了榻,他捏起盏中的冷茶一饮而尽,扔下手中的杯子之后扭头去看不远处的年宝:“你觉得爷美吗?”
年宝本来镇定的望着他,一听到问话吓得恨不得直接坐在地上,爷这是又发什么疯?平日里不是最忌讳人谈及他的容貌了吗?怎么这样的问话还能落在他身上。
对上主子带有深意的视线,年宝只能硬着头皮道:“大爷这般容貌,自然是人中龙凤。”
许长颐显然是对这回答还算满意,所以便开口问道:“母亲可曾说过这府里的丫头若是我看重,哪一个都能过来伺候?”
年宝内心思量了一阵主子的意思,可依旧不明白他为何会问这个,但还是如实答道:“丞相府的一切不都是夫人做主,夫人又最疼大爷,自然是大爷无论看上了谁,保管都能叫她服服帖帖的过来伺候。”
得了年宝的话,许长颐便再也没有了顾及,只挥手让他出去,年宝见此,不由得暼向门外道:“这两个姑娘……”
许长颐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当然是送回去,爷如今没有这个兴致。”
年宝应了声便往外走,送这两位姑娘回去的路上不免在心里吐槽:明明主子一刻钟之前还急于找人伺候,怎么短短时间便又恢复成了没事人一样,当真怪哉。
春兰在院子里守了一夜,寅时水秀才过来,她今日穿了件青色的褂子,倒衬得皮肤更白了些。
春兰心里暗自想道,水秀虽长得并不十分起眼,但好在身材高挑,五官也挑不出错处,皮肤又白,若不是一直在心里有攀高的心思,还是能嫁与一处不错的人家的。
她在打量着水秀的时候,水秀也尚且在打量着她,平日里没察觉,此刻的水秀才发现,一向寡言少语与她一同伺候四姑娘的春兰竟长得这般端正,她虽说不上来,但也能看出她与往常有些许不同。
思量了半晌她才看出来,原来是今日的春兰比以往苍白的模样都要有气色些。
她不动声色的掩住自己内心的惊讶,只看着春兰微微一笑,上前拉着春兰的手道:“好妹妹,听说昨儿个大爷过来了,你快些与我说说,大爷来寻四姑娘是做什么?”
春兰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随即淡声道:“姐姐问这个是做什么?主子的事岂是我们能打听的,你听我一句劝,待今年凑够钱向主子求个恩典出府去,又岂非不能找个好人家,平日里人经常道,愿为贫家妇,不做贵人妾,你莫不是都忘了不成。”
水秀听的她这样说,只讪讪的松开了她的手道:“你若是真是这样想,又为何会这样打扮,不还是和我一样存着攀高的心思?既然是这般,又怎好意思来说道起我?”
她说着又瞅了春兰一眼,心里越发记恨,没想到平日里并没让她注意到的春兰,打扮起来竟这样扎眼。
春兰被她这话气的心中一梗,什么话也都说不出来了,只转身离开了院子。
见她离开,水秀这才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对旁边的几位丫鬟问道:“大爷昨日来的仓促,想必院中定是人手不够,四姑娘有没有唤人进去伺候?”
几位丫鬟面面相觑,目光都落在了与春兰一同守夜的秀林身上,秀林身子一僵,迎着水秀灼灼的视线,只如实道:“四姑娘叫春兰姐姐送进去了一壶茶水。”
听得这话水秀的脸色一变,心中想道四姑娘果真是偏心春兰,平日里只要春兰在,一般都不会让她进屋去伺候,如今更是连大爷过来了,都让她进去露脸,顷刻间,她的心里便升起了一丝怨怼,只冷声对秀林道:“你下去吧。”
秀林这才转身出了院子。
春兰回到了住处,见榻上早已经没有了柳娘的身影,便知晓她定是去夫人那里当值去了,她弯腰坐在了榻上,看着屋中的摆设,一时之间不由的有些出神。
来到这里已经许久了,若不是还有着以前的记忆,说不定她就真的成为了一个古代人,她脱了鞋上了榻,合衣躺下,裹着锦被便闭上了眼睛。
午后当值,春兰进了门便看见了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嬷嬷,她缓步走上前行礼:“嬷嬷。”
嬷嬷见是她过来了,便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开口询问道:“昨日你守了一夜,怎么今儿个也不多休息一会?屋里现在有丫鬟伺候着。”
春兰笑道:“左右已经睡了五六个时辰,若是再贪,恐怕嬷嬷您就得晚上见到我了。”
嬷嬷拉住她的手笑道:“春兰,我就知你是个懂事的,只不过你记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平日里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保全自身最为要紧。”
知嬷嬷是真心为她好,所以春兰也笑着道:“嬷嬷放心,春兰明白。”
水秀从屋子里一出来,便看见了嬷嬷与春兰这和谐的一幕。她低下头拿着水壶向着厨房走去,走了几步却又转头对春兰道:“主子让你进去伺候。”
春兰冲着她微微一笑,随即迈步进了屋子。
许锦瑟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春兰,神色中带着些许复杂,许久之后,她才淡声道:“春兰,你应是跟我一般大,平日里我从没问过你,既已经到了年纪,不知许了人家没有?”
春兰心中一惊,随即低头道:“春兰乃是四姑娘的奴婢,从没想到嫁人,若是可以,我愿一辈子都不嫁人。”她的声音中带着些急迫,似乎要急于证明自己对许锦瑟的忠心,只不过低下头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忧色,因为实在不明白,四姑娘的这一问,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许锦瑟见她竟吓的如此,只盯着她低下的头道:“你抬起头来。”
春兰只得把头给抬起来,目光落在了许锦瑟的脸上。
许锦瑟仔细端详了她一番,随即开口道:“平日里怎么没发现,你长得确实不错,既然是我的丫鬟,那必定是要为我做事的,从今日起,我会让嬷嬷教你些女子应当有的规矩姿态,就算你以后做了大哥的妾室,也总归是我院子里出来的人不是。”
春兰听到此话犹如晴天霹雳,被跪的直挺挺的身子晃了晃,脸色竟刹那间白的惊人。
许锦瑟挑了挑眉,随即嗤笑的看着她问道:“怎么,你不愿意?听闻你还有个养母在母亲院子里,要不要我请她……”
她话还没说完,便见春兰急忙磕头道:“多谢四姑娘抬举奴婢,奴婢一定会好好跟着嬷嬷学规矩的,只不过奴婢母亲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还请四姑娘开恩,此事不要惊动她……”
许锦瑟见她竟如此识抬举,也便适可而止了,平心而论,春兰伺候她一向是极为周到的,性子也沉得住气,若不是昨夜见平日里一向不近女色的大哥那般失神,她还当真不舍得让她去做大哥的通房丫鬟。
但既然大哥今日让人来询问了,她自是没有不成人之美的意思,况且不过是个丫鬟,她虽平日里没有注意到春兰生的如此美貌,但如今见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存了一丝妒意,若不打发了她,待以后她议亲出嫁,身边有个美貌丫鬟,到底是不能让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