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气她咯,难道你舍不得吗?"
娇俏婉转的话语。
顾久笑了一声,"她很晦气。你不要沾上就好。"
舒挽回应他纵容宠溺的态度,笑声伴着秋千晃荡的吱呀声,针一样落在我耳朵里。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原来竟是这般光景吗。
美好得不可思议。
我们都不曾有过。
而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的爱我?
我不敢抬手抚摸自己脸上风干的冰凉的泪痕,只是木然地挪动步子,远离令人心伤的声音。
顾久,我相信你曾经爱过我。
你也让我相信了你爱上了别人。
你救过我,爱过我,我无以为报。
那我只能努力把你的爱,还给你。
我颤抖着手打开了那只盛放了我少女时期全部回忆的箱子。
他曾经又恨不得每一个瞬间都向我述说他的爱意,送给我的东西无穷多。
他的脑子里总装着许多这世间没有的奇思妙想,做成礼物便是举世独一无二的心意。
我的嫁衣并不是红色的,而是他用白绢和素纱亲手一针一线缝制的、雪白的嫁衣。
我隐约有些担忧:"我朝白衣,唯守孝用。"
他挑眉:"少爷说没事就没事,你那么守规矩干嘛。红衣是女子的刚烈,白衣却是我待你的忠贞,难道不好么?"
怎么会不好呢?忠贞是多美的承诺啊,美好到让我用生命去交换时间停留在那一刻,都毫不吝啬。
可惜时间并没有停留在那一刻。
顾久为我缝制的嫁衣非常美丽,却神奇地手笨在做风筝上。
那年风筝节,我看着漫天飞舞的风筝,又看着焦头烂额不知道怎么下手的少年,没忍住笑了一茬又一茬。
我提出建议:"要不我们上街买几个?"
他半天什么都没做出来却异常坚持:"不行,给你的风筝必须我亲手做。"
他有着相当程度的热情,成品也是相当惊人的鸡肋。
我默了一瞬:"那我来做吧,也是一样的。"
他一下子抱过所有材料躲过我的手,被那捧竹签扎得眉头猝不及防皱了一下,但是即使这样,他还是不肯松手松口。
他的嗓音很轻,落在我心上却重逾万金。
他孩子似的嘟囔着:"不行不行都不行,我朝风筝节就像姻缘树,不能有一丁点不虔诚。"
我好奇:"什么是姻缘树?我遍阅古书,也从未见过。"
一向对我知无不言的他却像是觉得这个词很难解释,只得僵硬地转移了话题:"雪见,我带你做竹蜻蜓好不好?让它自己飞吧。"
我于是没有追问,顾久也曾做过竹蜻蜓,而竹蜻蜓亦是这世间从未听说过的奇物,也许姻缘树也只是他的杜撰。
然而此刻我只能小心翼翼地触碰它,却再也回不到往昔。
这里还有奇珍异宝、首饰银票、商铺地契。
顾久没来得及要回的东西,也许我很快就能还给他了。
5
我如愿死在了风雪最盛的那个冬日,就像是被它们带走的一般。
干干净净,尘归尘,土归土。
给我送药的侍女表情有些害怕,她从未见过我这样一碗碗毒药灌下去,还强撑着好些天没死的人。
好在我终究死了,她也算了了差事。
我的心情很平静,无恨亦无怨,唯一的遗憾便是渡劫不成,自此亲人再无我来相伴。
顾久如愿了,舒挽如愿了,这座将军府,我生长、嫁人又死去的地方,很快就能拂去我这粒陈灰,安然走向它应有的幸福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