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楚宁倏然抬头,看清了包厢里面的人。
林双双和孙昕薇,还有坐在中间的宋时许和蒋竞川,全都是熟面孔。
蒋竞川怀里坐着一个打扮妖娆的女人,旁边人低头和她说了些什么,随后她敌意的目光就落到了江楚宁身上。
宋时许看到江楚宁也怔了一秒,随后玩味地启唇。
“江楚宁,你不是吧?跑到这里来当保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宋家怎么虐待你呢。”
林双双在她身后,兴奋得眼睛都亮了。
正愁找不到好玩的乐子,没想到乐子就送上门了。
她勾着笑,把江楚宁拉到地上那滩酒前。
“既然是老熟人,那肯定要好好招待。楚宁,这酒可是时许带来的好酒,不能浪费,不如你把它喝了吧?”
江楚宁的脸色白了几分。
“我会收拾干净的。”
林双双的笑容敛起,脸色沉了下去。
“我说让你喝掉,你没听见吗?”
江楚宁站在原地,满屋子的人都在用看好戏的目光等着她的反应。
如果她不喝,这些人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早些喝,她就能早些结束,否则等会会被经理骂。
见她不动,林双双眼睛一转。
“这样吧,你来这里当保洁不就是为了钱吗?我这里有一万块。”林双双从包里拿出一叠钱,故意摊开放在桌上,“只要你把地上的酒都喝了,这些钱就是你的。”
江楚宁的目光定在那叠钱上。
一万块,够交一部分妈妈的医药费。
不过是洒在地上的酒。
或许,也没什么。
她连铁锈碗里的雨水,垃圾桶里的食物都捡起来吃过,这又算得了什么?
她蹲下了身,用两只细弱的手掌去捧地上的酒水。
只能捧起来一点,她把头埋在掌心,溪水般啜饮。
“好恶心,她真的喝了!”
“那滩酒刚才我还踩过,四舍五入就是宋大小姐给我舔鞋了,哈哈哈!”
蒋竞川怀里的女人也讽刺地笑起来。
“川哥,这就是你的联姻对象?她怎么像个乞丐一样,当保洁也就算了,还为了钱做这么低贱的事!”
蒋竞川没有说话,手底下漫不经心地对女人做着小动作,惹得女人羞红了脸。
宋时许看着江楚宁蹲下时弯曲的脊背,冷笑着皱眉。
到底是劣质基因的野种,骨子里都是算计和下贱。
宋家并没有亏待她,吃喝用度一样不少她的,她却装模作样地来到这里当保洁。
她就是存心给宋家招惹非议。
林双双捕捉到宋时许厌憎的眼神,故意开口道。
“时许,看到你妹妹这样,你该不会怪我吧?”
宋时许厉声驳斥,“我没有妹妹!少用这贱人来恶心我。”
林双双恍然大悟似的,懊恼地笑起来。
“怪我,我都忘了,她只是一个乡下泥腿子生出来的野种,哪里是什么宋家大小姐。”
她的话,逗得包厢里笑声一片。
江楚宁蹲在地上,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掌心里的酒,味道有些辛辣,还有些回甘,香气很浓。
这是她第一次喝酒。
林双双看到她这幅好作践的样子,眼睛一转,从包里又拿出一叠钱。
“既然你这么喜欢喝,那你就一边喝一边说,你是个杂种,野种,我就再给你一万块,怎么样?”
江楚宁眼睫一颤。
又是一万块。
够给妈妈透析几次了。
江楚宁没有迟疑,从地上又捧起一滩,忍住已经攀袭而来的过敏反应,用双手仰头喝下一口。
一定要赚钱给妈妈治病。
吞咽下辛辣的液体,她慢慢开口。
“我是个杂种,野种。”
林双双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打开手机对准她录像。
“来来来,再多说几遍,跪着说,你总得让我觉得一万块物超所值吧!”
江楚宁膝盖向前。
“我是个杂种,野种。”
包厢门外,沈怀泽透过没关严的缝隙,看到跪在地上毫无尊严,机械麻木地一直重复着说这句话的江楚宁。
曾经那个眼神张扬热烈的少女,此时正跪在地上,眼底空洞一片。
他内心巨震。
他从来没有在一个活人身上,感受过这样浓郁的死气。
沈怀泽踹门走进去,一把将江楚宁从地上拖起来。
“你就这么喜欢当杂种是吗?”沈怀泽大怒看着她。
江楚宁有片刻的茫然。
自从三年前,她的身世被揭穿,所有人就都这样叫她了。
连那个男人用烧红的碳在她身上烫,一脚接一脚往她肚子上踢的时候,也会大骂她是杂种,说她不知道被哪个野男人搞出来的肮脏货色。
看到她呆滞的样子,沈怀泽从未有过的暴怒。
他一把掐上她的脖子,“我在问你话!你不是很厉害吗?能开车把人活生生地撞死!怎么现在装得这么可怜?”
沈怀泽狂怒的吼声,让江楚宁猛地颤了一下。
脖子上,他的手越来越紧,而她的呼吸逐渐也变得艰难。
不过一分钟,江楚宁的大脑就因缺氧产生了幻觉,回到了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
她因为太饿了,偷吃了生的鸡蛋,因为着急蛋壳碎片也嚼碎吃了下去,可还是有一点落在了地上被那个男人发现了。
那个男人用浸了水的湿毛巾,一下一下地抽在她身上,破口大骂。
骂她在城里当不了大小姐,只能当杀人犯!
连个男人也勾不住,让她趁早出去卖!
意识渐渐消散着,但江楚宁仍有求生的意志。
“妈……妈……”喉咙里发出破碎的音节。
沈怀泽听到这一声叫喊,如醒梦一般猛地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