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公寓

顾影今晚要出席一场宴会。

出席宴会的人无一不是非富即贵，在这种大佬云集的场合，她要做的就是当好一个花瓶，一个漂亮的背景板，一个方便男友拿出去撑面子的物品。

为此，她必须打扮的光彩照人。

不是为了取悦自己，而是去取悦他人。

难过么？伤心么？羞耻么？

当然不！

她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毕竟她和现任男朋友在一起也是各取所需，她并不喜欢他，恨不得他永永远远将她忽略成透明人，别发现她的好，转头又喜欢上她。

如果是这样，她会哭死的。

顾影面无表情地将桌面上的化妆品一一收拾好，放回原处，化妆品都很昂贵，她动作可看不出什么轻柔，随手摆好，动作带出来响声，要是其他爱好化妆品，还是这么昂贵的化妆品的女生看到她这么对待它们后，一定会一脸心痛。

那都是钱啊！

懒懒地撩起眼皮，看了眼镜中的自己，很美，很有气质，一身高定礼服将她完美的身材彰显的淋漓尽致，拥有如此惹祸身材的人却有些一张与其即为不相符的脸蛋，很纯，很干净，一双眸子似乎总是浅浅地带着一层雾气，仿佛下一刻水汽就会氤氲而下，楚楚可怜。

极致的清纯和极致的风情同时矛盾的出现在她身上，最是吸引眼球，只要是男人，无论是再如此目无下尘的男人，都会下意识将目光定格在她身上。

“啧！”

一张小白花的脸。

顾影蔫蔫的，她想当妖艳贱货挺久了，就是脸没有这个资本，明明她脾气也不太好，可一旦看到这张脸，其他人下意识就觉得她好欺负，跟个包子一样软乎乎的，随便揉搓按扁。

对着镜子默默比了一个中指，小白花的清纯脸蛋也能给这个粗鲁流氓的动作套上一个滤镜，小仙女的可可爱爱罢了。

“唉……”

屈服了。

她去上班营业了。

从公寓坐电梯下来，顾影司机早已经在门外等候，不用她说，司机都知道要去哪里，最终，车停在了一栋大别墅门口。

她现任男友的家，他们在这里汇合，至于为什么不住在一起，心里冷笑了一声，对方不愿意，她更不愿意。

整理了一下头发，她优雅地下了车，轻轻地将门关上，动作温柔极了，脸上始终笑盈盈的，似乎从来不会生气。

门卫也从来没见过她生气，永远笑容得体，比好多豪门小姐还要来的优雅，有气度。

“顾小姐。”

顾影来这的次数很多，门卫一看到是她，都不用问，便笑着给她放行。

没有为什么，就单纯的因为她是这栋别墅男主人的女朋友，如果不出意外，未来还是这里的女主人。

就算两人最后成不了，他也是愿意给予尊重的，实在是顾小姐实在是脾气好，人有漂亮，哪怕是面对着他们也总是轻声细语，偶尔还送东西给他们。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对于这位漂亮有善心的女士，他们对她是打心底尊敬。

“嗯。”

顾影笑着颔首回应，这才走进别墅。

细高跟将她本就优越的长腿修饰的更加完美，又直又细又白，摇曳生姿地走进大厅，她本以为还要再等好一会儿，恰好男人也从楼上下来。

她顺势抬眼，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睛。

一上一下，四目相对。

男人名叫周戴，出身优渥，是名副其实的一枚霸总，长相英俊，高冷淡漠，很符合小说上的描述。

顾影不动声色地站好，快速地切换了紧绷的表演状态，几乎是瞬间就转而换上了男人平日里最为喜爱的乖巧甜美，面部表情转变自然，她几乎是笑吟吟地迎了上去，“阿戴……”

声音轻而软。

最后她在楼梯底部停下来，仰着一张精致的脸含笑看着他。

不想男人今日却一反常态地打断她，面色阴冷，带着某种躁郁，面前这张看了大半年的脸让他此刻心生烦躁，下意识低喝，“闭嘴。”

阿戴也是她能叫的么！

本来就冷漠的周戴，现在对顾影的态度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仿佛看得不是女朋友，而是一个陌生人。

顾影一愣，似乎被他冷漠的态度划伤了，眼睛大雾四起，脸色苍白。

你让我不叫就不叫啊，那我多没面子！

不同于脸上的错愕，在周戴话音刚落同时，她的脑中第一时间就浮现出的就是这句话。

顾影的演技是炉火纯青的，表里不一她运用的很好，她知道自己现在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只见她轻咬下唇，没有了来时的欢快，一副怯怯是模样，很是委屈，似乎不明所以他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凶，鼻子一红，带着鼻音怯弱询问，“阿戴，你怎么了？”

周戴目光不受控制地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很快目光清明，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紧绷着下颚，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命令她，语速短促无情，“顾影，她回来了，我们的关系就此结束。”

“什么？你要跟我分手？！”顾影摇摇欲坠，听到这种惊天劈地的大事，泪水仿佛排练好了一般不要钱地掉落，水龙头的水都没她泪水这么泛滥成灾。

先是来了一个单眼落泪的唯美画面，紧接着，双眼一同发力，泪水同时同刻滑落，又大颗又晶莹，断了线的珍珠，莫过于如此。

梨花带雨，面前这个大美人真的能表演出来，实际上大美人心里却在破口大骂。

分分分！

当初喝醉了哭着喊着加钱求她继续做他的契约女友的男人是谁！

是不是一个叫周戴的狗！

老娘化了一两个小时的装扮真是白化了，出场费没有，还要看蠢货表演。

最烦这种装逼的货色了！

低垂的眼中划过冷意，被隐藏在水色之中，难窥真假。

顾影心里再如何口嗨，泪水也没有断过，该哭的哭，好处才能不少，到底念在两人相处了一年多，她人又乖巧，对他总是好脾气的，周戴也难免有些动容，到底耽误了她一年的时间。

这个女人乖巧懂事到懦弱，还爱他爱的要死要活，无可自拔，虽然知道是他的魅力很大，但想起另一个心心念念的女人，他的心又硬了起来，那才是他心中真正的柔软，不是顾影这个替身能够比拟的。

眼神坚定就在一瞬间，巨石都压不到他对另一个女人的一腔热血，也因此，他说出来的话更为无情，如同无数小飞刀从他嘴里冒出，一道道飞向了面前女人身上，如果飞刀又实体，顾影一定会被捅成筛子。

“当初我们早就签订好了协议，一个替身，你就不要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和她比起来，你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话音刚落，顾影手上的手机发出叮咚一声，手机在包里，她几乎控制不住蠢蠢欲动要掏手机的手，想看看里面转进来的数字。

喜悦让她脸上的表情差点控制不住，微微伸手遮住了一部分脸，就好像只是怕对方看到她此刻的狼狈。

周戴没注意到她的微妙，推了推眼镜，声音低沉，“你跟了我一年，里面就是当初约定的报酬，鉴于你表现不错，我多给了你两千万，也算是仁至义尽。”

钱到手了，顾影却还是哽咽，“阿戴，你知道的，比起钱来，我更爱你啊……”

可不爱么，钱说给就给，他给多一些她更爱，她试一试露出死缠烂打的姿态能不能让他多给一点，薅羊毛，资本家的羊毛她最喜欢薅了，可不比在pxx上每天几分几分来的快很多。

“可我更爱她！你以为你在索求谁的爱，我保留多年的真心永远只给她！”

周戴甩开她的手，不耐烦和她纠缠，神色厌恶，看了一眼腕表，“给你十分钟，马上离开这里，不让我就让人将你扔出去。”

她快要来了。

想到心上人，他的脸色柔和下来，不能让对方看到顾影这个上不得台面的替身，不然会让她伤心的。

想到这里，看向顾影的眼神更加冰冷，或许目光冷硬程度就跟冰柜冻了三年的死咸鱼一样，硬邦邦的，一双鱼眼就这么睁着。

顾影脑子里一瞬间就浮现出了这么个咸鱼画面，下意识就给男人AI换头，换成了一个咸鱼头。

又呆。

又咸。

又冷。

又硬。

……

泪眼朦胧间，她似乎真的看到了一条盐渍过的死咸鱼突然张开了嘴，嘴巴一上一下的闭合。

啊！

心里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不能笑！不能笑！

笑了不仅功德没了，钱也没了。

把人生悲伤的事情想了个遍，她竭力克制嘴角上扬的弧度。

晃了晃脑袋，快速地把这个可怖的想法散去，一想到周咸鱼，哦不，周戴变成这样，对方在她这里的形象就一去不复返了。

不利于她酝酿悲伤情绪。

顾影眨了眨眼睛，快速入戏，细微的表情变化，对方察觉不出来。

只见她一脸震惊伤心不可思议，好像是再也受不了他的冷酷无情，捂着脸伤心地离开了。

等跑出了周戴的视线范围内，她的脚步不仅没有慢下来，反而更加快了，发疯了一般跑出了别墅，哪怕是十厘米高的高跟鞋也没有妨碍她拿出八百米速度冲刺的速度。

“嘻嘻嘻嘻嘻……！”

诡异的笑声压抑地从她嘴里跳出来，怪怪的，又让人害怕。

门卫一脸震惊地看着从别墅跑出来毫无仪态的女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乎是第一天认识她一样。

是什么，让一个优雅知性的女神顷刻间变成了一个疯婆子，是周总资产突然缩水了还是公司快要破产了？

心里毛毛的，他心里已经在盘算要不要跳槽了。

撒丫子跑路的顾影没有顾忌其他人的死活，在马路上拦住了一辆车，她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配上疯狂上扬的嘴脸，哦不，嘴角，哪里还能看出来刚才的伤心。

没有什么是钱不能打发的，如果有，那就是钱给的不到位。

奔跑的途中，精心打理好的发型早就散开，凌乱的不行，脸上出汗，有些头发还粘在了脸上，看上去真的就是一个疯婆子。除了身上价值不菲的衣服，全身上下，真的是毫无形象可言。

“师傅，松花小区。”

她垂头摆弄着脚下的尖头鞋子，又高又细又尖，进可修饰身材，退可加入战斗，这可是出席宴会必备战鞋之一，毕竟出门在外，总会碰到那么几个脑子有问题的。

此刻长长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自两边往前汇聚，覆盖住了大半张脸，长长的，黑黑的，配上车内的冷气，如果不是白天还真有恐怖片的味道了。

往上一甩头，把头发往后甩回去，总算不遮住眼前的视线，顾影也是真的不在意形象。

司机一言难尽地瞥了一眼面前的后视镜，握着方向盘的手紧绷，青筋显露，眉心突突突得跟打了机关枪一样，怕不是遇上了什么疯子。

听到她的话，沉声应了一句，“好的。”

本着职业操守，他安慰起了自己，遇见不正常的客人，就应该顺着对方的心意来，只有对方顺了心，才不会无缘无故发疯，不然他怕被疯子创三。

感慨着今天生意难做，他开着车，一路飞奔，差点闯了红灯。

顾影心有余悸地缓了一下，才重新打开手机，果不其然，银行卡上数字不仅发生了变动，后面还又添了几个零。

刚才什么悲伤痛苦求而不得早在她离开别墅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狂喜，太好了，又送走了一个老板，也是最后一个老板。

她的好日子要来了！

说实话，这白月光替身她当了这么多届，虽然交每一任男朋友都是一任比一任有钱有势，周戴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可算起来，就这狗东西最难伺候，脾气臭，素质差，给的钱也少，整天摆着个臭脸，就知道pua她。

什么“她不是这样的”“你永远都不如她”“赝品就是赝品，永远上不了台面”“你这个贱女人，真是没有一点长处”……

不仅语言攻击，还精神摧残。

大半夜居然因为自己加班胃痛，让远在千里之外的她立刻起床，跑了大半个城市去买他心上人当年买过的皮蛋瘦肉粥给他喝！

喝！

恋爱脑怎么不喝死他自己！

冬季寒冷，为了他面子好看，让名义上还是他女友的自己，一身夏季清凉服装出席他的兄弟聚会，完全没将她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让其他人对着她进行奚落。

“赝品”“下贱”“不要脸”都是被他的损有给来来回回说了又说，毫无意外他们都是不喜欢自己这个人的。

此处省略N件事。

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女朋友又如何，完全不把她当人看，好在她也只是个无情的赚钱机器，唯一能报复回来的，就是在这个期间，不动声色地摸黑他的名声，她埋线很长，总有他周戴倒霉的一天。

真是钱难赚屎难吃，要不是有合同制约，都不用等对方甩了她，她一个大比兜过去，直接踹人了。

她替身业务已经很熟练了，没想到霸总这个玩意儿，也是有区别的，前任也挺恶心的，但是一和周戴这个前任都不算的厕品前科比，已经算得上仙品了。

至少素质上过关，不会因为生气，而对女人进行散尽天良的辱骂。

车里很安静，小小的“呸”了一声，司机听得清清楚楚，她还以为周戴这个总裁多有钱，也不过如此，抠搜老鬼。

司机一直很关注顾影，见到对方脸上神情变化莫测，逐渐扭曲，他心里就是一抖，不会真是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神经病吧。

顾影这时候才注意到司机快要飞起的车速，心脏狠狠一缩，这是……准备漂移还是飙车？

难道司机行业也在悄悄地内卷了么。顾影不理解，也大为震撼。

都是狠人。

见他开的这么快，她也有些担心了，这么来的，车胎不会热爆了吧。

眼见着前面就是一辆车，对方又开的这么快，她担忧地皱眉，真怕追尾。

“阿叔，您可以开慢点的，注意安全，小心出事。”她忧心极了，对方出事她不管，可她现在是在他车上，刚到手的钱还没捂热，怎么能因为小小的意外就没命花了呢。

阿叔？？

他今年才三十岁好吧，就是长的成熟一点点，小姑娘家家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出门做生意的，司机最后含泪咽下所有委屈。

虽然不确定对方的精神状态，却对自己的驾驶技术有信心，他几乎是拍着胸脯保证，“你就放心吧，我开了二十来年的车，从来没有出现过意外。”

顾影冷漠：“哦。”

他相信自己的技术，但她也相信自己的乌鸦嘴，不过话已经出口，只能祈求乌鸦嘴不要成真。

司机大叔有信心是好事，至于他们运气好不好就不知道了，反正她已经提醒过了。

大概是流年不利。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前面的车缓缓放慢速度，司机来的过快，哪怕已经尽量控制住了，最后还是轻轻地追尾了。

两辆车碰撞在一起，跟轻轻接了一个吻。

没有暧昧，只有惊恐。

没有伤亡，没有意外，只有小小的事故。

前面的车……似乎被撞的凹陷了一部分。

装逼不过半分钟就打脸的司机：“……”

已经提醒但是不能阻止的顾影：“……”

后视镜里的两人面面相觑，齐齐沉默。

紧接着，交警来了。

好不容易处理完所有事情，司机一脸垂头丧气地将顾影送到了目的地，到底可怜对方，顾影在车费上多补偿了一部分费用。

司机无力地挥手，嘴里那句“下次再来”怎么也不能违心的出口，再来几次，他的生意就不用做了，回去拆车买了破烂吧。

没等顾影挥手，对方一踩油门，“嗖”一下，车子窜出了老远，只留给顾影一片车尾气。

顾影干瞪眼，被呛咳了两下，手在面前挥动着试图挥散一些灰尘和气味，这大叔真是没耐心。

她回到公寓，拉起早已经准备好的行李箱，联系好了房东后，立刻退租，一刻都不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