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沈见微进了佛堂,双手合十。
佛佑我沈见微富贵平安一生。
他人如何……
佛祖随意。
“沈昭仪,老奴已为您备好朝食。”陈嬷嬷站在身后,面无表情。
这劳什子宫妃,还不如早八人!
这才六点多呢!
“嬷嬷,我这就去。”沈见微面色和煦,如往日般走入暗室。
众人皆知,太后看重她。
却不知这份看重是她拿命强求来的。
暗室内仅有一桌一椅。
沈见微坐下吃朝食不过一刻钟,陈嬷嬷便让人来撤了吃食。
“沈昭仪,午时太后要宴请夫人们,需得抓紧时间。”
沈见微努力吞下食物,一眨眼,桌上已放好了宣纸与颜料。
还有她惯用的竹管笔。
沈见微轻挽衣袖,提笔作画。
一勾一勒,俱是写实。
从前,考上美院却无钱读,只得放弃绘画,改学美妆,只因来钱快。
如今,虽是生疏了,可在这意识流绘画的大晟朝,如此写实作画,犹如照片,却是十分讨喜。
一年前,她穿到落水的沈见微身上后,便以此另辟蹊径,攀上魏太后这棵大树。
她足足画了三日,将先皇幼时到成年皆画下,制成了画册,只要快速翻动,便能看到先皇活灵活现。
太后日夜思念爱子,身体每况愈下。
沈见微便捧着这本画册,面见了太后。
【太后娘娘,被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
【臣妾愿为您描画先皇未尽的一生。】
太后震怒,却在见着画册后潸然泪下。
自此,沈见微日日陪太后礼佛,再静静作画。
沈见微放下笔,轻轻吹了吹宣纸。
今日,画的便是先皇战胜归来。
她揉揉手腕,便听见外间传来声响。
“老奴叩请圣安。”
“母后便在这日日礼佛?”
“回禀圣上,太后娘娘尚在消食,还未过来,沈昭仪先在叩拜,吟诵佛经。”
沉默半响,却听陈嬷嬷惊呼:“圣上。”
沈见微闭眼,轻声吟诵:“南谟薄伽伐帝。鞞杀社。窭噜薛琉璃……”
真是绕口!
身后门开。
沈见微故作惊慌起身,“臣妾恭请圣安。”
“沈昭仪在此吟诵的是何佛经?朕倒没听过。”
头顶上方响起问询声。
沈见微轻声回禀:“圣上,是《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
“每逢冬日,圣上腿脚便寒痛,太后娘娘挂念您,近日特换了佛经,以求佛祖保佑圣上,龙体安康。”
跟着进来的陈嬷嬷一听,心才落定。
“母后让你吟诵的?”
“自然,太后娘娘十分关心圣上龙体,昨日还问询东厂,叮嘱公公们需得尽心伺候。”
沈见微颔首低眉,尤为恭敬。
忽见,一只手摊在她眼前。
沈见微惊讶抬头,什么意思?
孟泽翊眉头一动。
她忙将手放了上去,顺势起身:“谢圣上。”
“朕平日里忙于国事,后宫嫔妃们也没人能静的下心陪伴母后。”
“沈昭仪辛苦了。”
沈见微只觉手中温热,不甚舒服。
不辛苦命苦!
莫挨我便好!
“能为圣上分忧解难,是臣妾的福分。”沈见微低眉顺目。
“从前,沈昭仪倒不是这般沉静性子。”孟泽翊道。
大哥,佛堂上,你胡言乱语什么!
这是调情的地方吗?!
“臣妾以往少不更事,让圣上费心了。”沈见微唇角一抖。
“圣上,佛经吟诵不可中断不久,不然就不灵验了。”
当心佛祖怪罪,让你一命呜呼。
终于,她的手被松开了。
“朕也该上朝了,天……”孟泽翊道。
他还未转身,便见沈见微又跪下,十分恭敬道:“臣妾恭送圣上。”
孟泽翊喉间一滞,未完的话也只得咽下。
他转身离开,身后便关上了门。
这般急着轰他走?
“圣上,又飞雪了。”万公公将手炉呈了上来。
孟泽翊接过,手中却还是先前柔软的冰冷。
“让司计司给玉芙殿送些乌榄碳。”他坐上轿辇,又道:“往日里沈昭仪喜写词作画,挑个上好的暖椅送过去。”
“诺,圣上。”万公公弯腰记下。
入了冬,每逢月末,母后便睡不好。
今冬,母后气色倒挺好。
想来是她在排解忧思。
孟泽翊摩挲着玉石扳指,如今战事吃紧,国库空虚,户部尚书温时济却不知想法子,倒向他诉苦。
看来,这六嫔也该挪一挪位置了。
奉天殿。
诸臣三拜,道:“臣,拜见圣上,圣上万福金安。”
万兴义立于右下侧,赞礼唱:“圣躬万福。”
诸臣复位而站。
孟泽翊端坐龙位,听着朝臣上报。
多数仍是边关之事。
却听文武两派就“战与不战”又争论起来。
孟泽翊不动声色,摩挲扳指。
“宁将军,你说战便战,两年前一战,大晟损失惨重,如今有何兵力可抵挡两国之兵力?”魏丞相沉声道。
“魏墨含,你惯会耍心眼子,这大事上,岂是你耍心眼子便能成的!这是国土!若一让便是永久退让!”
“宁铮!你可知如今天灾人祸,国库亏空,休要胡乱攀咬,逞匹夫之勇!”
大将军与丞相又吵起来了。
诸臣皆不敢多言。
“够了。”孟泽翊严声喝止:“整日争吵,成何体统!”
“温时济,你这个户部尚书当得倒是轻松。”
“国库之事,三个月之内不解决,你便告老还乡吧!”
温时济被点名,忙跪倒在地,“臣惶恐,圣上恕罪。”
孟泽翊看向魏丞相,又道:“舅父,这瓦剌欺人太甚,不过一部族,竟也敢屡屡冒犯大晟。”
“皇兄也命丧征战瓦剌之役。朕心难安!解决国库事宜,朕将御驾亲征!必血前耻!”
诸臣惊恐抬头,跪拜在地,大呼:“圣上三思!”
这位新皇原是闲散王爷,得了封地,早早被打发出了金陵。
两年前,为救先皇,他提刀驾马远赴边境。
受了一身伤,却只带回先皇尸体。
如今景昭帝无后,先皇遗腹子也不到三岁。
若他再……
大晟朝将后继无人!
孟泽翊却一锤定音:“朕意已决!散了!”
他拂袖离去,面露愠色。
一到养心殿,奏折堆积如山。
一坐下,便是两个时辰。
午膳亦搁置。
“荒唐!大晟何时以公主和亲来定国安邦?!”
“这帮文臣太过放肆!”
孟泽翊一气之下,将劝和奏折扔进火炉中,他阴沉地盯着四起的火星子。
仿若飞散的是那帮文臣的骨灰!
“圣上,太医前几日才嘱咐,勿要动气动怒,保重龙体。”万兴义尾音有些发颤。
“何事?”孟泽翊平复心绪,已看出他欲言又止。
“圣上,玉芙殿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