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清念年纪不大。

在正一派辈分却不小。

她师父肖静海曾是正一派执掌一方的掌事之一，是现如今门中辈分最高的师叔祖，与他同辈的几位师兄师姐都先后羽化仙逝了。

肖静海平生只收了两个亲传弟子。

一个是唐清念，另一个是唐清念从未谋面的大师姐。据说大师姐是在一次门派年轻弟子下山历练，对付一只作乱害人的千年厉鬼时，以身殉道了。

自那以后，肖静海便说过再不收徒。

之后收了唐清念，乃是命定的缘分。

唐清念没想起来柯凡是谁，有些不好意思的岔开话题道：“原来是你啊，有事？”

柯凡受宠若惊，显然没想到唐清念能记得他，高兴得差点原地蹦上三尺高，笑呵呵道：“小师叔，没想到您还记得我？我还以为您不记得了。那年你刚上山，被你母亲抱在怀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你母亲不想留在山中修行，哭着喊着要回家。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仔细算起来，我们也有十几年没见过了……”

他噼里啪啦说个没完。

把唐清念小时候那点糗事全捅了出来。

唐清念一脑门子黑线，这家伙是电报机吗？话点这么密，忙尴尬笑道：“呵呵，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你到底什么事？”

察觉到唐清念的不耐，柯凡总算说到正题：“是这样啊小师叔，我上个月回门中祭拜祖师爷，师叔祖找我谈话。他说您今日回京，知道我现居京城，让我和您联络联络。您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虽说我家不及玄门世家，但在京城玄门中也算说得上话。”

听到这里，唐清念忽而有了主意：“你这电话打得挺及时，我现在吧……就……缺钱。”

“啊？”柯凡一愣：“您别逗我了，您可是唐家大小姐，您还会缺钱？”

唐清念不想过多解释家里的事：“反正就是缺钱，你住在京城，知不知道干我们这行的，在哪里接活？”

此话一出，柯凡激动得语无伦次：“您说什么？您要接活？您不是拿我逗趣儿吧？您可是师叔祖的亲传弟子，道法高深。您要是真愿意接散活儿，我可以给您牵线塔桥。我的妈啊，您要出山了！小师叔，您到时候能不能带上我？我想去见见世面。您不知道，我虽是玄门中人，道法却修得一般，勉强混口饭吃。我的天啊！三清真人啊！我这是踩什么狗屎运了！一会儿得好好给祖师爷上柱香，多谢祖师爷庇护……”

唐清念捏了捏眉心。

这人的嘴莫不是机关枪？

叭叭叭……

没完没了了。

唐清念轻咳一声：“那什么，你给我个地址，我去找你。”

“好啊好啊。”柯凡忙不迭的答应，激动得停不下来：“小师叔，我加您微信吧，我给您发定位。要不您告诉您现在住哪儿？我马上去接您。”

“加微信。”唐清念头疼不已：“就是我手机号，我去找你。”

“好啊好啊，小师叔，我……”

他话没说完。

唐清念急忙打断：“我把家伙什收拾好，先挂了，一会儿见。”

“嘟嘟嘟……”

柯凡看着手机屏幕上“通话结束”四个字，快速眨了眨眼。

小师叔该不是嫌他话多了吧？

柯凡做了个缝嘴的动作。

心里懊恼。

快速通过手机号添加了唐清念的微信。

通过后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

忙给唐清念发去定位。

自从收养了黑豆后，唐清念每次下山捉鬼驱邪都会带上它。狗这种生物可辟邪驱邪，尤其是黑狗，甚至可以咬到魂体。黑豆这些年没少帮唐清念的忙，是凭本事赚到的狗粮。唐清念收拾停当，给黑豆系上狗绳。下楼打了辆出租车，去了柯凡发来定位的地方。

出租车穿梭在京城纵横交错的公路上。

北方城市春秋极短。

纵然立了秋，空气还是一如夏日般炎热。

大城市车水马龙，高楼耸立，繁华非常。

大约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一侧的路旁。司机侧过身，操着一口浓郁的京腔儿对唐清念说道：“抱歉啊小姑娘，这里面太窄了，进去怕是出不来，劳驾下车走两步？”

唐清念偏头看向窗外。

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长巷。

巷子过于狭窄，里面目测只能容下一个车道。且两侧的商家在门面外摆了不少货物，即便是一辆车通行也十分困难。这种情况她很能理解，扫码付款，道谢后抱着黑豆下了车。

进了巷子，唐清念左右打量着。

这里面的店铺门面都不是很大。

有些只有六七个平米。

每个店铺内都堆放得满满当当。

寸土寸金！

唐清念算是对京城这地界的房价有了深刻的认识。

和家里闹掰，她想要在帝都站稳脚跟，估摸需要不少钱。这些年除却捉鬼驱邪，给人看病之外，她没有旁的手艺。行行出状元，干老本行也不错，至少得心应手。

如是想着，她加快了脚步。

两侧传来连绵不绝的吆喝叫卖声：“上等符纸、法器、朱砂、黄表纸，进来看看了……”

唐清念脚步不停，很快便跟随手机导航，来到一家挂着“上清阁”牌匾的店铺。

这个时间点各个店铺里的顾客都不算多。

上清阁铺面同样不大，只有两个小道在看货架上的东西。一个小道士在旁边看着，另一个小道士坐在柜台里面。而一个没穿道袍的青年，正望穿秋水地立在门口处。四下张望，似乎很着急。

唐清念一眼便瞧见他。

无他。

主要是这家伙站的位置过于显眼，且不若其他掌柜那般高声吆喝，一看就是在等人。

唐清念朝他走去：“柯凡？”

听到她的声音，柯凡视线落在她脸上。

阔别十四年。

当年哭着喊着要回家的小姑娘，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身着一袭青色长衫，单肩挂着一只不大不小的同色布袋，自然垂于腰侧，木簪低低挽着道髻。肌肤雪白，与那些涂脂抹粉的惨白不同。那是一种白里透红，如三月桃花的肤白粉嫩。五官等比例放大，叫人过目不忘。尤其是那双又大又亮的杏眼，水汪汪的。一如初见，清澈干净。

柯凡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她，激动得忘了形：“小师叔，您可来了，快请进快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