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第一次见面你就怀疑我了，我还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确实没想到今晚会突然出现一只狐狸。”周辛尘看了眼青鸢，淡笑，“鼻子挺灵。”

又不是好话。

青鸢没理他的揶揄，直视他，“你找个木头人给你做顶罪傀儡？”

那个黑衣人身上没有半点人气，一看就是用来顶罪的。

周辛尘若无其事，“我又没犯法，哪来的罪？”

“你的一切行为动机就如傀儡人说的一般？”

“大差不差，不过一开始并不是为了什么盗窃财物，只是单纯觉得好玩。见大家人心惶惶郑重其事地为了捉一个不存在的采花贼，这种把人耍的团团转的感觉很好。”

周辛尘一字一句轻飘飘，“为官多年断过不少案子，我就想，不然我也制造一个案子出来，最好是天衣无缝，令凡人百思不得其解又找不到元凶的案子。越想越有意思，就这么干了。”

“原本是想制造一个满城丢东西的连环盗窃案，可第一次作案却被人传成了采花贼，我发现这个事情更有趣。还什么天灯起，采花贼，传的有声有色，第一个造谣之人给了我灵感，那就索性演一个采花贼，放放天灯。”

“可是玩的时间长了，我也倦了，该如何收尾又是一个问题。”

周辛尘玩转着指尖的杯子，细长的眼里闪着玩味，“冥思几夜，干脆全城点亮天灯，想想人们看见那画面的场景都有趣。”

青鸢听后神色复杂，这人根本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你真闲。”

周辛尘扬眉，“但半路会追出来一只笨狐狸是我没想到的。”

青鸢抿紧唇，“我也没料到我跑不过耗子。”

听着那句“耗子”，周辛尘眉心微蹙，继而舒展，又恢复闲适，“穷乡僻壤出来的狐狸没见过麝鼠也正常。”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青鸢起身。

这人本性没多坏，但脑子不好使，又是个闲得慌的，她不想与这种人混在一起。

“好自为之。”

看着她背影，周辛尘突然一句，“今晚故意引你去眺望楼，没有发生有趣的事情么？”

想到在楼上遇到的男人，青鸢脚步一顿，“为何说是故意的？那人是谁？”

她居然连自己相公都认不得，周辛尘眼里意味深长，有趣。

他本意是引她撞见祁司晏，顶着狐妖原型撞见人类相公，多么有意思的画面，还以为狐狸会惊慌心虚，不成想她到现在连嫁的人是谁都没弄清楚。

不过也是，太后与厉宸王不和众所周知，青鸢又是太后妹妹的庶女，赐婚一事想来并不简单，这两人成婚多日未曾谋面也在情理之中。

青鸢与扶蓉回去时已经到了夜里四更，这么晚了，今夜王府也并不安生。

扶蓉去打热水给青鸢洗漱时听府里别的丫鬟说王爷打死了府里一个下人，一问，正是门房小厮，今夜放她们出去那人。

几个时辰前还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被乱棍打死了，听说处刑那地满地是血，王府竟然如此血腥。

青鸢坐在八角桌旁，听后浑身都不对劲，人类总喜欢打打杀杀。

“是因为他放我夜间出府吗？”

扶蓉看着自家小姐凝重的神色，安抚：“不是的，听闻是他偷盗了王爷书房的什么宝贝，正好被回府的王爷撞见，之后就……”

虽说府奴生死都在主家手里，但初入人世的青鸢还是受到了不小冲击。

厉宸王在她心中的形象成了冷血残暴的人。

前段时日太后用珠宝收买她盯梢厉宸王，虽然她当时打的马虎眼，也没打算做坏事，但近日见识到这位王爷的冷血，青鸢难免心虚。

不知他与太后有什么仇怨，要是他的人已经认定了她与太后勾结，那她岂不是有点危险？

——

京中流传多日的采花贼一案水落石出，黑衣人被押入大牢要关押五年，而造谣第一位受害者少府嫡次女的人也被揪了出来。

是少府的烧火下人，与那位小姐根本无冤无仇，不过当天夜里烧完水后看见有黑影从房檐逃出，他想着府里小姐貌美，又见黑影逃走的方向在小姐房间附近，这才捏造了一个“采花”的谣言。

听说那个烧火下人被主家打了三十大板后发卖了出去。

自此，京中女眷不再人人自危，几位深受谣言其害的女子也都证实了清白。

王府议事厅内，文臣谋士们在议论皇上加冠礼的事情，少帝加冠成人后接着就是立后，这意味着皇帝将会慢慢接手朝中大事，太后与厉宸王也需还政。

冠礼还有两个月，宫中已经提前在筹备礼制仪仗赶制冕服，这些事不需要文臣操心，大家在意的是立后人选。

国母人选干系一国社稷，自身德才兼备外，家族也需鼎盛势强，立后又牵扯着朝廷各派势力，需慎之又慎。

目前形势来看，最具资格的两位是丞相之女卫瓷与大将军之女司徒清。

一位是百年大族之后，家族先后出现过两位丞相，一位满门忠烈，父辈手握重兵，家门在军中声望极高。

且卫家与司徒家都是出了名的家风清正严谨，一心为国为民的国之栋梁，从不参与党派纷争，两位小姐的才情都声名在外，无论立谁为后都是好局。

可太后生性自私凉薄，她想给皇帝立后的人选无非两样，一，家族与她交情深厚，二，能对她言听计从。

她极有可能推选母族姜氏一族的女子。

姜氏的名声……实在不堪大用。

厉宸王一党的人主要想将卫家与司徒家推介上去，日后免不了与太后好一番周旋。

时候将近日中，门客谋士们离开后，祁司晏唤来巽渊。

“兰栖苑那人昨晚四更才回来？”

巽渊颔首，“门房说比王爷晚半个时辰回的府。”

“她与太后那边最近可有异动？”

“自那日出宫后王妃还未与宫中有过联络，昨夜大理寺的人擒拿贼人归案时她也在现场凑热闹，深夜去了一趟大理寺才打道回府，其余时候，不是守着菜地就是在外面吃喝玩乐。”

祁司晏敛眉收起折子，淡淡动唇，“既然大理寺的案子已结，她日后也不用再出府了。”

巽渊微顿，点头应是，转身就下去吩咐。

吃过午膳，青鸢拿上太后赏赐的一块玉石准备出府逛逛找找买家，刚到大门便被门房拦住。

说是王爷下令，以后都不准她出府了，青鸢好说歹说门房也不退让，只得又回到兰栖苑。

兀自气了一阵，反正也出不去了，她便搬了椅子在小院里晒太阳。

早春暖阳日光温和并不灼目，坐着坐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

醒来时日头还很高，一侧眸，瞥见扶蓉正乖巧地在菜园里浇菜。

伸了伸懒腰，青鸢也走过去陪她一起浇。

菜苗长势喜人，青鸢很有成就感，顺便吩咐扶蓉要好好喂母鸡，不能饿着它，过不了多久小鸡们就要破壳出世了。

被关在王府好几日，青鸢每天就只能看看菜养养鸡，日子过得越来越平淡，开始怀念起以前能在外面逛街买吃食的悠哉日子。

这日她正在菜园浇水，身后墙角却传来一阵窸窣声。

放下手中工作去看，声音来源是一处杂草蔓延的墙角，枯草丛在微微抖动，伴随着的还有爪子刨土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跑出来。

扶蓉紧紧拿稳了地上的铁锹，只等猛兽一出来便打它一闷棍。

草丛抖动幅度越来越大，终于，一只小花狗成功从枯草里跑了出来。

青鸢微顿，走过去一看，这才发现杂草覆盖的隐蔽墙角有个小小狗洞。

扶蓉有些惊讶，“咱们园子里居然有个破墙，我去找人来补。”

“哎，不用找。”青鸢拉住扶蓉，看着狗洞的眼神越来越亮。

扶蓉有了不好的预感，“小姐……”

青鸢又将杂草拢起盖住狗洞，“继续干活。”

夜幕降临，兰栖苑某处黑乎乎的墙角传来阵阵窸窣声。

“小姐，你确定要这么干？”

“嘘，小声点，”青鸢拿着工具继续一点一点拓宽狗洞，“这是我能出去的唯一办法，出去了给你买好吃的。”

虽说她变成狐狸也有各种办法出去，但那风险太大，还是规规矩矩挖狗洞用人间的办法吧。

“你别在这守着，去看着院子门给我放风。”

小丫头阻止无效，心里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来挖，小姐休息片刻吧。”

“没事，我一人就行。”

这一夜，青鸢在墙角蹲了很久，回去睡觉时胳膊都是软的。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她白天一直在院子里东走走西逛逛，就盼着天黑。

太阳一落山她便迫不及待拿上小铁锹继续赶工，一个时辰后，终于大功告成。

换了黑色便服，青鸢兴致冲冲就要出去，扶蓉要跟她一起，她握了握扶蓉的手，语重心长：“你不能我走哪跟哪呀，两个人行动不方便，再说，家里也需要人看家，要是有人来找我你就说我睡下了，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啊。”

话说完，人已经麻溜地钻出了狗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