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庾昭月七岁回长安,十二岁离开,五年间交过无数朋友。
最后算得上知心好友的除了谢若竹,便是成国公府的郑十二娘郑清如。
四年前离开长安时,在城外相送的唯有她们俩。
谢若竹高兴的脸色一下就褪去:“郑姐姐三年前嫁人了。”
郑清如今年十八岁,寻常小娘子及笄婚事都会提上日程。
“嫁到哪家了?”
“庆国公府袁九郎。”
庾昭月闻言神色复杂,庆国公府是祖母的娘家,她十分以之为荣。
先庆国公是她的嫡亲兄长,娶得是圣人胞妹浔阳长公主。
现任庆国公是她的嫡亲侄子,娶得是越王之女永宁县主。
这对出身皇家的婆媳都是厉害的主,庆国公惹不起,早年就躲进终南山修道。
袁九郎是永宁县主的幼子,算是歹竹出好笋,但是庆国公府有两尊大佛,郑姐姐的日子怕是……
正思忖间,庆国公府女眷到了,庾昭月一眼扫过去,并未见到郑清如,心不由得一沉。
庆国公府在首席,其中一位黄裙小娘子经过她时,矜傲的斜睨了一眼,昂首走了过去。
庾昭月想不起来她是谁,和谢若竹咬耳朵:“方才长得像个人、走路却像斗鸡的是谁?”
谢若竹噗呲笑了:“阿姐竟忘了?那是袁雪镜啊!”
庾昭月忆起一个爱用鼻孔看人的小娘子,多年不见,还是这副德行,心下不禁更为郑清如担忧。
少顷,殿内又进来几位盛装打扮的小娘子,不约而同打量庾昭月几眼,眼神中流露出警惕。
庾昭月摸了摸脸,狐疑道:“若竹,我脸上有东西吗?”
谢若竹仔细瞧了一圈,心里有数了,悄悄问道:“阿姐,你觉得景珣如何?”
庾昭月刚饮下一口梅浆,冷不丁听到她这么问,剧烈咳嗽起来,惹得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一番手忙脚乱后,她嘟囔道:“做甚提他?”
谢若竹心思电转,景珣外貌无可挑剔,阿姐既不动心,说明她应不喜冷厉武将。
三兄姿色不俗,性情温润,又有才子光环,说不定有戏呢!
“阿姐,方才那几位小娘子都爱慕大将军,见你貌若天仙,误将你视作竞争对手啦!”
庾昭月恍然大悟,原来是景珣的桃花债。
“阿姐,今日有好戏看!”谢若竹一脸神秘,“听说袁雪镜去外祖家探亲时,曾被景珣所救,心心念念要报救命之恩。”
庾昭月还没弄清景珣和梦里精怪的关系,兴致缺缺。
“阿姐,今日名为认亲宴,实则也是相看宴,长安城的贵女们都铆足劲呢!”
谢若竹一脸兴奋,说着还掰起手指。
“除了她,还有兵部尚书家的高心禾,中书令家的卢玉仪,个个都是长安城眼高于顶的小娘子,嘻嘻,这要是打起了,咳咳……”
庾昭月闻言失笑,表妹还是这么爱看热闹,不过美人扯头花,她也喜欢。
景珣那张脸,确实有叫小娘子们扯头花的本钱。
庾昭月一边欣赏各色美人,一边心下思量。
圣人本就要为景珣赐婚,如今他从边关悍将摇身一变成了皇孙,娇妻美妾怕是不远了。
不管他是不是玄度,她都不适合再梦见他了,得尽快寻名医和道观了。
“王爷到!”
“王妃到!”
“大将军到!”
庾昭月跟着众人起身,余光瞥见一片玄色织金袍角,飞快垂下眼眸。
“来来来,给诸位介绍我家大郎!”
风流倜傥的襄王朗声说道:“吾儿景珣,幼年走失,孤抱憾至今,幸得先祖庇佑,将麒麟儿送还……”
他说到动情处潸然泪下,妃妾诸公子和男女宾客中,不少人都跟着红了眼眶。
而坐在他左手席的景珣,面容却始终沉静,静的仿佛在听旁人的故事。
庾昭月头一次觉得,襄王爱唠叨是个极佳的癖好。
一刻钟后,说的唾沫横飞的襄王,终于举起酒杯。
众人如释重负,举起酒杯,齐声喝道:“恭贺王爷与大将军阖家团聚!”
庾昭月唇刚沾到酒杯,突然察觉到有人在盯她,下意识望回去,那道眸光已经移开。
是谁?
宴席过半,庾昭月带着侍女悄悄离席。
从净室出来后,她不想回筵席,便拐进主楼后的竹林,谁料刚坐上石凳没多久,身后响起一道忐忑又兴奋的声音:“七妹妹!”
这声音熟悉又陌生,庾昭月扭头望去,看清是穿着紫地宝相花圆领袍的景绪,立刻攥紧拳头。
侍女清夏赶忙握住,小声提醒:“七娘,今日人多。”
不止人多,还是青天白日。
庾昭月闭了闭眼,扭头往另一个方向走。
“七妹妹!”
没曾想景绪穷追不舍,大有将众人吸引来的架势。
庾昭月瞥了眼青石路两侧的碎石子,飞快朝清夏使了个眼色。
景绪见她停下,大喜过望:“七妹妹,方才见你一人出了大殿,我有些不放心跟了上来……”
一口一个“七妹妹”,庾昭月听得拳头又硬了,没好气打断道:“你就站在那!”
“好好好!”景绪眼神温柔,看着她宠溺道,“七妹妹,你安然归来,我太高兴了!”
“我有兄长,世子自重。”庾昭月冷冷回道。
景绪面露受伤:“七妹妹,你是不是还在怨我?我当初真是无心之失,我若知道你喜欢那枚玉珏,肯定先借给你的!”
庾昭月被恶心坏了,这厮又自以为是,以为人人都是庾清月吗!
谁稀罕他的破玉玦!
这时,她余光瞥见清夏好了,冲景绪弯唇笑了笑:“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