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植楠从吧台底下探出一个头,劫后余生地感叹:“终于走了。”
却发现他的朋友们都在以一种十分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肖磊思更是抓着他的手,“植楠啊,有空的话,我们再去医院做个检查吧,万一有什么后遗症就不好了。”
甄植楠甩开他的手,“说什么呢!那都是我弟编出来的,怎么能相信呢!”
“真的吗?”张季荣问他,“那你以前的事情都记得吗?”
甄植楠抬头望天,想了想,理直气壮地说,“谁能记得小时候所有的事情!”
“果然……”
“果然……”
成桉廉摸了摸他的脑袋,“真可怜,小小年纪脑子就不好使了。”
甄植楠拍开他的手,“我不管!你必须收留我!不然的话……”
成桉廉反问:“不然的话你就怎样?”
“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让你没脸见人!”甄植楠说着,作势往下扯了扯他的裤子。
张季荣举起了手,“我支持你,你动手吧。”
成桉廉一只手扣在甄植楠的脑袋上,用差点就把甄植楠脑壳捏碎的力道,将他从地上提溜了起来。
他问甄植楠:“你就真的这么讨厌去相亲?”
“当然了!谁喜欢这种被强塞的感觉!”
“行。”成桉廉松开手,“我可以收留你。”
甄植楠大喜,“我的好兄弟!我真的是太爱你了!”
成桉廉眼睑一颤,勾起嘴角笑了笑,“话别说得这么早,你住在这里可以,但是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店里的活儿你得帮忙。”
“这当然没问题了!这也是我的店嘛,帮忙那是应该的,第二条是什么?”
“第二……”成桉廉拉长声音,“等明天你就知道了。”
甄植楠突然感到一阵恶寒,默默抱住了可怜无助的自己,“不会是要让人家做一些可怕的事情吧……”
“你放心,一定是你做的到的事。”成桉廉拍拍他的肩,“我不会让老板做过分的事情的。”
“是吗?”甄植楠听他这么说,马上就放心了,“那行,咱们就说好了,你不能反悔哈!”
“不会的。”
张季荣看着,默默为甄植楠哀悼了一秒钟,这傻子哪天被吃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吧。
他转头,对肖磊思说,“明天……”
肖磊思沉痛点头。
可怜归可怜,戏他们还是要看的,一看成桉廉那个样子,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屁。
夜越深,crazy就越热闹,橙黄色暖光中,唱片机播着轻松的爵士乐。
张季荣和肖磊思又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街上的行人还有很多,张季荣拉着肖磊思的行李箱走在前头,肖磊思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和他们小时候一样。
路人见着了还以为小情侣吵架,女朋友生气了,拉着行李箱要离家出走呢。
“张季荣。”
“嗯?”
肖磊思只是傻笑,张季荣回头看了他一眼,口罩下的嘴脸也扬了起来。
“张季荣!”
“嗯。”
“我给你带了礼物回来!”
“是吗?”
“就在行李箱里面。”
“是什么样的礼物?”
“等回去你就知道了,一定很适合你。”
“那我要走快一点了。”
行李箱的轮子骨碌碌滚动得更快了,肖磊思人长得高大,一步顶张季荣一步半,他步子迈得更大了些,“张季荣。”
“嗯?”
“可不可以让我拍你的照片?”
“你拍得还少吗?”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一回到家,肖磊思马上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拿出了那条被他小心翼翼折叠好放在防尘袋里的白色连衣裙。
长裙抖落,柔软的布料像月光一样垂下。
张季荣动容,眼神温柔,“你现在就想拍吗?”
肖磊思已经在调试相机了,“嗯。”
“那我去化一个妆。”
“不用,这样就好。”肖磊思认真地说,“这样最好了。”
“你……拍照的时候就和变了个人一样。”
肖磊思平常是个很随和,随和得胆小的人。不管什么事都可以痛哭流涕的过去,小时候还经常因为这样的性格被人欺负。唯独拍照的时候,他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
肖磊思摸着后脑勺,“是吗?”
“嗯,很帅气。”张季荣说完就抱着裙子去卧室换衣服了。
肖磊思愣了一回儿,捂着心口倒在地上,脑子里只有这么一句他!说!我!帅!在无限刷屏,还是带着特效的那种。
张季荣换完衣服,看着镜子,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有化妆,好像这件衣服穿在他身上变成了一件十分怪异的事情。
这个样子,好看吗?
他在怀疑自己,因为肖磊思就在门口等着这样的他。
是不是化上妆,会更合适呢?
但是肖磊思说,这样就好。
这样,好吗?
他的自信,他的魅力,在肖磊思面前溃败得不成样子。
只剩下暗恋一个人时,所有人都压抑不住的自卑。
天花板的白炽灯如同圣光一样打住张季荣身上,照得他皮肤更加白皙清透。雌雄莫辨的脸因为紧张而不自觉紧绷,细眉轻蹙,像是忧愁又像是冷漠。
肖磊思一时间看呆了,连相机都忘记抬起来了。
张季荣见他半晌没动作,问他,“不是要拍照吗?”
“对!”肖磊思回过神来,手背蹭过自己滚烫的脸颊,“你稍微往左边侧过去。”
到了自己的专业领域,肖磊思指使着张季荣不停地变换姿势和位置,拍了不知道多少张照片,按动快门的手指都有些微微发麻了才停下来。
“有这么好看吗?”张季荣能感受到肖磊思的专注和热情,他为自己可以吸引住肖磊思的目光而高兴。
肖磊思看到他的笑容,条件反射又是咔咔咔一顿拍,真诚地夸奖:“好看啊!”
“那……”张季荣本来想问那他帅不帅,看见窗户上倒映着的自己,终究还没有问出口。
他是长得好看没有错,但他终究没有办法变成肖磊思喜欢的,帅气的人。
凌晨三点,送走最后一个客人,成桉廉正擦拭着桌子,甄植楠在他身边,一边打哈欠,一边扫地。
成桉廉看不下去他那个样子,“困了就去休息吧。”
甄植楠努力睁大双眼,在自己脸上狠狠拍了两下,“不行!都说好要给你帮忙了的,怎么能半途而废!”
“你确定是在帮忙吗?”成桉廉低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甄植楠扫掉的垃圾那么巧,都飘到了他的鞋子上,“你还是上楼吧。”
甄植楠也看见了,怪不好意思的,“真的吗?那我可上去了?”
“去吧去吧。”成桉廉头也没抬,接着干活。
听到脚步声上了楼,才扶着腰叹了一口气。
擦完桌子,又要扫地拖地,还要整理吧台,清洗杯子。等他全部都忙完,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一些了,天边都泛着隐约的红。已经习惯颠倒作息的他虽然疲惫,但不见一丝困倦。
收了立牌,关了门以后,成桉廉才解开自己腰间的围裙,露出瘦削有劲的腰身。
楼上的甄植楠早就在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的,成桉廉怕吵醒他,动作都放轻了许多,看甄植楠突然打了个喷嚏,找了一床薄被给人盖上,才回房间冲了个简单的澡,倒在床上人事不省。
刺眼的日光从二楼的窗台照进来,甄植楠在沙发上挣扎了片刻,才和丧尸一样阴暗扭曲地滚了半个身子下来,伸手捞过自己的手机眯着眼瞥了一眼,顿时精神一震,立马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卧槽!下午两点了?!”
他在沙发上摸索了一阵,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离家出走了,暂时不用去公司上班了。
想着这,他又打开被自己设置免打扰的聊天软件,看见他家头子对话框上的红点点,眼皮子狂跳。
他小心地点开对话框,果不其然他家老头子气炸了,说他这么有本事离家出走,那就不要回去了。
接下来又是一些谴责他,年纪都这么大,还成天无所事事,嘻嘻哈哈,不务正业的成何体统。别人家的谁谁谁现在都做了什么成功的企划,或者是已经生了第二个孩子。
就剩下他,一点都不稳重,还没去他定好的相亲宴,害他在他老朋友面前失信。
都是一些能把眼睛看出茧子来的内容,成桉廉不太在意的关掉对话框。反正他老子再怎么生气,他们也是父子,等过段时间老头子气消了,他再去哄几句好话就没问题了。
甄优秀也给他发了消息,问他现在在哪里,身上有没有钱,后面跟着一爱数额不小的转账。
甄植楠心动得很,但是没收。
他一个当哥哥的,怎么可以让做弟弟的担心,还收弟弟的钱呢!
而且这臭小子昨天还编一些损话说他脑子不好!
但是想了想,怕甄优秀真的担心,甄植楠还是故作高冷地回了一条消息,告诉甄优秀他没事。
处理好家里的事情,甄植楠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揉掉眼角的眼屎,从沙发上起来,摸着自己空荡荡的肚子,跑去厨房跟老鼠一样开始翻成桉廉的冰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