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深,如意院也安静了下来。
丫鬟柳儿正端了热水进屋,准备给桑无焉擦拭身子,她如今身上有伤,不便泡澡。
桑无焉倒也自在的让柳儿伺候着,只是瞧了门外两个打下手的丫鬟一眼。
与柳儿闲聊道,“柳儿,我们院里可有靠谱些的丫头。”
柳儿一边拿热毛巾给桑无焉净手,一边拧着眉头想了想道,“倒是有个三等丫鬟还行,人挺老实本分的,就是人有些轴,不太懂得变通。”
“姑娘,可是想用人?”
“嗯。”桑无焉轻点了点头,眼眸望着盆里的水汽,淡淡吩咐道,“明日起,让她去盯着桑晚舟,事无巨细,都要来报。”
柳儿见桑无焉这么说,神色也肉眼可见的有些紧张,“姑娘这是?要监视二姑娘啊?”
桑无焉微微颔首,轻叹了口气道,“算是吧,虽然离明年开春还有几个月,可是不提前提防着她,我心难安呐!”
柳儿虽听不懂,可还是没再多问,反正她也不喜欢桑晚舟,提前盯着也好,免得又对她家大姑娘使了什么坏心眼。
端着脏水出去,又伺候桑无焉睡下,这才吹了灯,去一旁耳房落了寝。
桑无焉静静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幽幽月色,这才开始仔细回忆书里的情节。
只可惜那本书看的久远,又是随意翻着看的,许多情节早已记不清了。
只唯独这苏念琛的身世太过悲惨,以至于至今都让桑无焉记忆犹新。
只是谁又能想到当朝首辅竟会是十五年前逆贼永安王的小世子。
当年查出永安王想要谋朝篡位,还未等事起,便直接被定国公带着金吾卫连夜杀进府里,灭了门。
而当时的苏念琛不过五岁孩童,若不是奶妈芸娘用自己的孩子替了他,他也无法苟活于世。
为了能保住永安王唯一的血脉,芸娘只好带着他扮成乞丐,想一路从镝京逃到江南。
可苏念琛因为亲眼看见父母被杀,导致梦魇心悸,又是在极冷的冬天,身子几经发热又发冷,在那破庙里,差点就没熬过去。
没办法,芸娘为了筹钱给苏念琛治病,便委身给了沿路村庄的一个屠户。
也就是桑无焉所在的乌林村,那时桑无焉才刚送过来,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
两家离的远,倒是没有过什么交集。
等到桑无焉十岁时,便一直听村子里的人说,那屠户每日都会打人,有一次桑无焉好奇还偷偷趁夜黑去院子外偷看过。
十五岁的少年,光着背,跪在冰冷的冬天,被他的继父用赶牛的鞭子,抽了一遍又一遍。
至今,桑无焉都能在原主的记忆里清晰的回忆起,少年背上那一条条狰狞的疤痕,长好了的肉又被打的血肉模糊。
背了柴回来的芸娘,看见这一幕,抄起一旁的镰刀就要去跟屠户拼命。
可惜力弱,一巴掌就被给打回了地上。
那屠户长得极丑陋,虎背熊腰的,一把拎起芸娘就一拳头打了过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呸,你个被人用过的二手货,要不是老子养着你,你们娘俩早饿死了,还敢还手,你信不信我弄死那个野种!”
“嫁过来这么多年,愣是连个蛋也没给我老王家生,你是巴不得我们老王家断子绝孙吧!”
屋里的婆子也是一脸刻薄的走了出来,指着芸娘就骂道,“就跟你说了不要被这狐媚子给骗了,就你个蠢的,给别人白养了十年儿子,还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哼!打!就该好好的打死这个贱货,还有这个野种,也一并打死了的好!”
眼看着那婆子就要拿起门边的铁锹,一直跪在地上隐忍的少年竟起身夺过了那婆子手中的铁锹。
那一双猩红的眼里,满是阴鸷的恨意,可还没来得及动手。
就被一声凄厉的喊声喝斥住了,“苏念琛,你住手!”
是芸娘,她嘴角还渗着血,可是却一把抱住了苏念琛,哭喊着,“你疯了吗?你马上就要参加科举了,你怎么能打人?你给我放下!娘不疼!娘真的不疼的!”
那是第一次,桑无焉看见一直像刺猬孤独的少年,哭红了眼。
可终究还是咬牙放下了手里的铁锹。
那王屠户却怒气更甚,直接将母子俩一块拳打脚踢。
许是那时的桑无焉心善,努着嗓子,就朝不远处的村长家喊道,“来人啊,王屠户要打死人呐!”
说完,王屠户便恶狠狠的瞪了院子外的小桑无焉一眼,吓得桑无焉立马就扯腿跑了。
可这一喊到底还是惊动了人,谁让每次芸娘挨打,都忍着不叫,这才让王屠户打的更狠了些。
桑无焉记得很清楚,那一次事,她还被姨娘狠狠地打了一手心,疼了她好久。
只是在后来,她便听说那王屠户有一天不小心从山上打猎摔断了腿,没多久便死了。
再后来,苏念琛便带着芸娘走了,只记得当时芸娘还来找过桑无焉,给她送了一碟热气腾腾的栗子糕。
那算是桑无焉吃过最好吃的栗子糕了。
再五年,桑无焉便被接回了京城,那时,苏念琛已然凭着自己的政绩成了一朝首辅。
而少年时那嗜血阴鸷的一眼,让桑无焉也产生了一丝后怕。
她虽然同情他,可是也同样惧怕他。
所以桑无焉回京的这一年,两人从无交集。
直到今日,现代的桑无焉穿了过来,这才算是有了两人回京后的第一次交集。
轻叹一口气,思绪回转。
桑无焉抱着锦被蹭了蹭,心想,这样的人似乎不应该当个奸臣,可是苏念琛身上的仇恨太深太重,怕是不会轻易收手啊!
罢了,她明日还是见机行事,早点想办法还了这尊活阎王的债才好!
这样的人,太过危险,她不想参与。
她只想这辈子能和家人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要是能再当个小富婆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