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官道宽敞,晨雾茫茫,马车的速度不由得慢了些。
亲卫皆着玄色劲装,面色沉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一路上除了马蹄和车轮声什么都听不见。
楚骄靠着软垫,困意翻涌,没一会儿就睁不开眼。
卫追注意到了,低声说:“里面有床,困了就去睡。”
这驾马车十分宽大,床榻一应俱全,里外用珠帘隔断。
楚骄强撑着掀起眼帘,咕哝道:“在这儿睡也一样,没那么娇气。”
卫追看她一眼,她不是不娇气,纯属是懒得动。
楚骄又闭上了眼,眼看着就要入睡,卫追忽然起身,直接拦腰把人抱了起来。
楚骄陡然睁开眼,眸光锐利,看到卫追的脸后又放松下来,懒洋洋地靠着他,没有半点不自在。
卫追大步往里走,把人轻轻地放到了床上。
楚骄是懂什么叫既来之则安之的,她躺下就一动不动。
卫追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半跪下来要替她脱鞋。
楚骄忽然抵住了他的肩膀,声音困意浓厚,调子拖得有些长,带了几分亲昵的意味,“大将军,怎么还干这伺候人的活呢?让人看见,你的威严还要不要了?”
“伺候你,不丢人。”卫追面不改色,继续手上的动作,替她脱了两只鞋后拉起一边的被子给她盖上,“睡吧。”
楚骄没说话,也没抬头看他。
卫追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等她呼吸平稳了才转身出去。
珠帘轻晃,楚骄睫毛颤动,终究还是没睁开,她翻了个身抱紧怀里的被子。
那上面有和卫追身上一样好闻的味道。
*
楚骄是被窗外赤红的余晖扰醒的,那一抹光透过窗子,直直地照在她脸上,烤的她又热又晕。
她不耐烦地睁开眼,感觉浑身一阵酸软。
这一觉睡得太久了。
“醒了?”卫追的声音从珠帘后响起。
楚骄抬眸,睡眼惺忪,“你没睡么?”
卫追摇摇头,“眯了一会儿。”
他转身,没一会儿外间就响起了细微的水流声。
“喝点水。”
他端着杯子进来,递给楚骄。
楚骄接过,喝了两口,嗓子舒服多了,她稍稍推开一点车窗往外看,“到哪儿了?”
“再走半个时辰应该能到周镇,过了周镇就是宜城,我们的速度够快了,朝廷的人暂时追不上,我们可以在周镇待两天。”
卫追说完就看着楚骄。
楚骄颔首,“按你说的办。”
宜城下面是锦城,锦城过水域才是荀城,看着只是几座城,但这几城之间地形错综复杂,势力更是盘根错节。
不做点准备,怕是不容易过。
和卫追估算的差不多,半个时辰后他们就进了周镇,周镇还没接到消息,镇门口守卫不算森严,检查了文书就放他们过去了。
进镇之后,众人直奔客栈而去。
好不容易找了家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客栈,结果一看这么多人,房间不够用了。
小二为难道:“诸位客官能不能挤一挤?我们客栈的床不小,一个房间睡两个是够用的,还有下房,下房环境差了点,但大通铺能睡很多人。”
他们这一行算上卫追和楚骄,一共二十二人,客栈只剩六个房间。
其他人倒还好,他们都粗糙惯了,别说大通铺,草地都睡过。
可楚骄不行,她是何等身份?怎能让她和别人睡一张床?更别提大通铺了。
众人面面相觑间,之前说话的那个亲卫站了出来,“公子,你屈尊和属下挤一挤,让小姐自己一间?”
卫追点点头,“我——”
“不必。”楚骄打断他,“我和你一间。”
“啊?”
亲卫们瞪大了眼睛。
“这……”他们犹豫地看向了卫追。
店小二眨眨眼,“小姐和公子是未婚夫妻么?”
卫追闻言看向楚骄,楚骄也在看他,但没开口的意思。
卫追便点点头,“是。”
“那睡一间也无妨,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将就一下呗。”小二暧昧地笑笑。
卫追抿了下唇,楚骄笑了起来,转身往楼上走,“就这么定了。”
*
小二把房间快速的收拾了一下,给两人换了新的被褥枕头后就要退出去。
“等一下。”卫追叫住人,低声道:“再拿一床被褥来。”
小二不解,“为何?”
卫追说:“我打地铺。”
小二:“……”
他看向里面的楚骄,楚骄从屏风后转出来,走到床边看了看,“这么大的床,还不够你睡么?”
卫追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楚骄在床边坐下,拍了拍柔软的褥子说:“安心睡吧,我们又不是没同床过。”
她的话让卫追恍惚了片刻,到底没再坚持,转头对小二道:“准备些好饭好菜给我们送一份。”
“好嘞!”小二欢快地去了。
门一关,卫追折身回到床边,看着楚骄,迟疑着问:“真的要睡一张床?”
楚骄哭笑不得,“你在扭捏什么?当初是谁一个劲往我怀里钻?那个时候怎么没不好意思?你别告诉我越长大脸皮越薄了。”
卫追耳根微微发热,别开脸道:“当时是意外。”
楚骄垂下眼帘,确实是意外,但是她有意为之的意外。
*
五年前,东宫。
“呼——他娘的,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不喝口酒,晚上都熬不住!”
“谁说不是,嘶——哈,咱们这边还算好了,你没听说么?北边闹雪灾了,压死不少人,正乱着呢。”
“你说寒城吧?怎么没听说?不是要派钦差去赈灾了么?”
“去那苦寒之地赈灾,也不知道谁这么倒霉……”
守门的两个禁卫站在一起搓手跺脚,靠说话提神。
一张嘴都是白气,湿漉漉地熏着脸,睫毛没一会儿就凝了水珠,一抹糊一脸。
“当差的时候说闲话,可真显着你们了。”容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两人皮一紧,赶紧站直了身子。
“容大人!”
容安带着一行人走过来,瞥了他们一眼,警告道:“一人扣半月俸禄。”
两个禁卫立刻苦了脸,却不敢言。
“这是谁家的公子,怎么还劳烦容大人亲自去接?”左边的问了一句。